滑稽。
「別進來,給我站在門外。」
一聲怒吼止住她上前一步的義勇精神,環顧四周凌亂的方靜湖只是文靜的笑笑,沒打算幫忙打掃。
「給你個建議,你需要一部垃圾車。」可能不止,連他在內都該一併清除。
「感謝你的好意見,等我把自己埋了再說。」他低咒的揉揉被門板砸痛的地方,咕噥地不知在詛咒何人。
不像在收拾的魏天揚只是將垃圾分成兩堆,一是可用的,一是不可用的,直接用腳踢或手推地分置角落,然後用報紙覆蓋。
說句良心話,他絕對當不了居家好男人,整理前和整理後沒多大的差別,頂多發現一張沙發的存在,以及污垢陳年的小茶几。
不過用來招呼客人足夠了,至少有張椅子好坐。
「你的本事真不小,不到二十坪大的空間都能搞成垃圾場,你確定這是人住的地方嗎?」捂著鼻,方靜湖揚揚手揮去空氣中的灰塵。
低沉的一哼,他將一本朋友送的黃色書刊扔向床底。「當我是鬼吧!」
很簡單的擺飾一目瞭然,組合式的大床左邊有個放置電話的小櫃子,右邊是一隻裝滿啤酒和過期罐頭的小冰箱,衣服一排掛在牆上的釘子上,再多是置之不用的拉鏈式衣櫥。
若用空無一物來形容並不為過,不到五坪大的廚房和浴室是連在一起,不過看不出哪邊是廚房,哪邊是浴室,全堆滿了雜物,只容一人閃身而過。
若非親眼目睹,沒人會相信他頹廢至此,完全不當一回事悠然自得。
要是十年前有人預言他會住破屋、穿破衣、吃過期食品,恐怕會有不少人發出嗤鼻聲,天之驕子的他可是未來建築界明星。
但是世事難料,誰又會想他會自我放棄呢!
隱隱作痛的背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分不清是汗或是血的粘液正由受傷的部位沁出,無法處之泰然的魏天揚冷沉著臉席地而坐,手中一罐啤酒咕嚕咕嚕的仰頭一喝。
他不想把最糟的一面呈現在心儀之人眼前,可是看似文弱優雅的她卻非常頑固,不接受他威脅加凶狠的拒絕。
女人似水,柔如軟鋼,在她堅定的目光下,妥協是他不得不的決定,總不能和她僵持在醫院的停車場,讓她白晰嬌嫩的肌膚曬得和他一樣粗糙。
總歸是一句心軟,先愛上的一方活該當傻瓜,不由自主地被對方牽著走,等他後悔時已來不及了。
再一次詛咒自己的愚蠢,若能再次選擇他一定狠下心不理會她,絕不讓她進入他貧瘠又荒蕪的生命中。
美麗的花兒僅供欣賞就好,他幹麼自找苦吃的把它摘回來,瞧他一室的凌亂和她高雅的氣質格格不入,他肯定是吃錯藥了。
「魏……天揚,剛受過傷的人最好別勞動,小心縫合的傷口又裂開。」方靜湖學他把一隻空罐子踢向不可用的那一堆垃圾。
他想笑又故作冷漠的一哼,她的提醒來晚了一步。「你要幫忙嗎?」
來自女性不含企圖的關懷讓他心頭一暖,僵硬的五官不因傷處的疼痛而繼續繃緊,略微舒展的招呼她隨便坐。
反正也只有一張墊著報紙的沙發椅,她無從選擇。
「我不會。」
「你不會?」是他以為的意思嗎?
他的挑眉讓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沒做過家事。」
「沒有?!」
「簡單的料理我還能應付,可是整理家務方面就……不太行。」她的手是用來彈鋼琴。
柴、米、油、鹽、醬、醋、茶從來不在她生涯規畫之中,打從她接觸到鋼琴的第一天開始,她的生命裡只有鋼琴再無其它。
人人讚她有一雙完美無瑕的藝術家之手,彈奏出無數動人浪漫的樂章,她天生是為音樂而生,沒人懷疑她不夠完美。
從小到大她的世界就只有完美二字,打三歲登台演奏莫扎特D小調第二十號鋼琴協奏曲起,天才之名就緊緊跟隨她不曾斷絕。
天才兒童,天才少女,天才鋼琴演奏家,乃至於有
「音符上的天使」之美稱,爭相聆聽的樂迷往往一票難求,搶破頭只為一席之位。
睜開眼是她練習用的大鋼琴,閉上眼道句晚安還是她心愛的鋼琴,生活上的瑣事自有專人打理。
她有三個保母、兩個助理和一名經紀人,他們對她的要求永遠只有一項——彈琴,彈琴,彈琴……
而父母則老是佔著缺席的位子。
「你和家人一起住?」
「不,我一個人住。」是的,她只剩下自己,一個孤獨無依的音樂飄流者。
忘了指尖撫觸鍵盤的快樂。
微訝的魏天揚笨拙地看了她一眼。「喝啤酒嗎?」
「謝謝,我只喝開水。」含酒精類的飲料她一向不沾口。
「我先說明我只有這一種飲料,你不是喊渴?」現在燒開水也來不及了。
而且他不確定有沒有瓦斯,好久沒用了。
方靜湖有禮而含蓄的說道:「渴是一種借口,我有義務確保你的傷口未受感染和身體未發燒。」
「我的身體很好,不勞你多心。」他表現出拒人於外的疏離感,不讓她走進他灰暗的內心。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她絕不知道他必須用多少的氣力抑制心底的渴望,不去想像她潤艷的唇吻起來有多可口。
「你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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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句多麼挑逗的字眼,讓男人平靜的身體起了變化,一抹小小的火苗由下腹竄起,某種女人無法理解的餓控制男人的大腦。
但是他的興奮只維持三秒鐘不到,她口中的餓是指真正的飢餓,而且是動詞,立刻。
在自己的狗窩待了十分鐘,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的魏天揚發現他根本做不到,長江和黃河的水最後都會流向大海,難以逆流。
不是他自私的想霸佔她好汲取兩人相處的一絲回憶,他已經盡力要與她畫清界線,涇渭分明互不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