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以世人來看,三十歲的大男人應該是小有事業的有為青年,而不是六年來沒長進地幹著「送貨」工作。
只是,他那張沒說服力的臉是一大麻煩,誰會相信一個看來二十郎當歲,像個打工的大學生的他其實老大不小了,而且成就不凡。
一轉身,他將帽子拉低遮住半張臉,以披薩小弟的身份穿過人牆,不理會嘈雜的人聲,PUB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清亮低媚的吟唱聲由舞台中央發出,一室的紛擾頓時無聲,平和安詳的聆聽來自天堂的樂音。
同樣沉醉的宋沐風眼眸一深,流露出遺憾外還有著濃濃眷戀,但是他無法久留勉強聽完那一首令人心湖激盪的情歌,口袋中催促的震動急如星火。
回頭再看一眼,他如來時一般沉默地走出天理不容,沒人發現一個小小的披薩小弟居然穿著一身高檔的阿曼尼服飾,以及看似地攤貨的名牌球鞋要價兩萬美金。
在月升之際,星子也笑他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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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星光企業。
「去年的成長率未如預估的達到百分之十,各部門最好交份報告上來,別讓我懷疑錯用了你們。」
寬敞的會議室裡人才濟濟,一流的空調設備仍止不住高級職員的冷汗直流,個個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反省,生怕被點了人頭。
星光企業是藍天集團在台灣的小聚點,一個微不足道的子公司,與藍天集團相比不過是微光中的小砂粒罷了。
但是在總經理宋沐風英明的帶領下,原本的小企業日益精壯,由原先的數百個員工擴充到近萬名,已然朝國際化趨勢發展,年淨利上億美金。
會議桌主位上的男子顯得沉穩老練,金框眼鏡下的方臉給人一種權威感,讓下位者不由自主地產生懾服感。
一絲不苟的短髮有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嚴謹、內斂、不苟言笑,是個嚴厲的上司,難得見他有一絲個人情緒。
而在私生活方面更是嚴謹得叫人咋舌,從不見他有任何緋色流言傳出,不常涉足社交圈、不出沒風月場所,生意上的應酬場所一律選在五星級飯店,乾淨得像個Gay。
好在他對手底下的員工一向平等對待,無關性別的委以重任,亦不曾對哪個男人另眼相看,因此Gay的傳聞僅流於笑談,沒人當真。
大家私底下猜測他有個極其神秘的小情人,但是不方便曝光以免媒體追逐,因為他身上總隨身攜帶一隻銀色手機,每回鈴聲一響他不管眼前在進行何事便匆匆離去,大半天才見他回轉。
聽說公司裡無人知曉他手機號碼,而每次傳出的喂聲都是女音,至今尚無男人打此手機給他。
可見此手機歸屬於專線,只為特定人士而設,自然而然是他的「她」,不然他怎會耐得住基本情慾不找宣洩出口。
就算是Gay也有性需求,何況他是身心正常的男人,有個女人不足為奇。
「由於全球經濟普遍下滑,公司的成長率沒達到預估的標準並非個人錯誤,此乃全球景氣所導致。」
副總經理金雍宇「不畏強權」的直言讓額頭冒冷汗的主管人員大鬆口氣,頭微抬地覷著面無表情的宋沐風,希望全球化的經濟衰退能救他們一回。
「一個精明的人才是在逆勢中求進步,而非順應潮流趨勢停滯不前,若是自身不求上進只圖一時安逸,那麼公司是不是也該像中下流企業一般關門大吉,省得還花費精神與人競爭。」
銳利鷹目一掃,剛抬起頭的高級主管又把頭低下去,十分汗顏的無言以對。
「立足台灣,放眼全世界,根若不紮穩豈能枝繁葉盛,平穩中建立信譽何嘗不是一種生意手法,苛求太多反而是對企業體制的傷害。」
利眼一瞇,宋沐風射出的冷芒足以凍人四肢。「金副總莫非是在質疑我帶人的能力?」
「總經理言重了,你的睿智領導是有目共睹,能與你共事是所有人的榮幸。」金雍宇不慌不忙地說,眼底微浮笑意。
「這是奉承還是諂媚?達不到既定要求理應檢討,難不成要我縱容?」這頂高帽他可不戴。
挑了挑眉金雍宇似在取笑。「我們不也縱容宋總三不五時的失蹤,而且多次是在簽訂合約的當頭。」
「金、雍、宇──」
帶著幾分不敢苟同的金雍宇輕笑出聲。「多謝總經理的關心,我還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尚無患得老年癡呆症。」
宋沐風狠厲的一瞪,隨即揚手宣佈散會,饒過一堆受驚害怕的主管們回到自己辦公室。
一道人影甩不掉地只差一秒隨後來到,他順手關上具有隔音功能的高級門板,有些私密話只適合私底下開講,不宜公開。
譬如總經理的暗戀情事。
「腎虧要看泌尿科,不舉有藍色小藥丸,氣血不通請服用姑嫂丸,神經衰弱有神經科醫生候診,心臟凝一層油隨時準備好手術房開刀……」
「你說夠了沒有,你跟進來幹什麼,等著拿解雇通知單嗎?」表情一沉,宋沐風語氣森冷地一睨。
裝起無辜的金雍宇肩一聳,手兒一擺。「回報你剛才的關心喏!」
「少在我面前裝瘋賣傻,『那邊』又差你來當說客了吧!」一提到「那邊」,他原本不快的心情更加陰暗。
「我像是那種不顧道義的人嗎?你太瞧得起我了。」金雍宇不平的發出抗議聲。
「你不是嗎?」炯炯有神的鷹眼倏地一轉嘲弄,為他的裝模作樣感到不齒。
他當然要自清一番,這是侮辱。「我是被脅迫的可非出於自願,人為五斗米折腰。」
「故意和我唱反調是你的手段之一?」誰有本事脅迫他。
「非也,非也,你神經繃太緊了,該不會又是因為『她』的緣故吧!」肯定是自給自個一把軟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