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梁芝旗及時回神,看見小女孩,她立刻過去。「美美,怎麼了? 」
「姑姑,我做噩夢……」美美投入她懷裡,哭了。
言崇綱覺得女兒的眼淚有一半是因為他。他默然,更感挫折。
「別怕,我陪著你,噩夢不會再來了。」梁芝旗安慰小女孩,回頭道:「我先陪她一下。」
「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你身體不舒服,早點休息吧!」比起頑劣的兒子,膽小的女兒更令他無計可施。
梁芝旗帶小女孩回房間,替她蓋好毯子、哄得她收住淚水,又出來為她泡杯牛奶。不過幾分鐘,言崇綱已離去,屋裡只餘寂靜。
她走到廚房,泡好牛奶,忽覺四周有些不同。餐桌已收拾乾淨,門窗關好、瓦斯也切斷,她走到客廳,大門落了鎖,落地窗也拉上。
是言崇綱做的。他臨走前巡視一遍,留下安全無虞的空間,讓她和兩個孩子能安眠。
瞥見茶几上有張紙條,她拈起,上面寫了幾個數字,有他的手機、他的宿舍電話、他在校內的分機號碼,除了數字,沒有留言,但她讀出字跡以外的訊息——若有任何事,任何時間,她都能連絡到他。
她怔忡著,輕撫他的字跡,那簡潔有力的筆畫,好像在她心頭刻劃力度,薄薄的紙條,誘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溫度,輕輕燙著她指尖、她心頭……
第3章
隔天,梁芝旗將兩個孩子托給毛秀忻照顧,前往學校。
同事們早就知道她出院,在外文系辦公室裡辦了個小小慰問會,熱烈歡迎她回來。沒人當她是兇手,大家一致認為那是不幸的意外。
她重新熟悉環境,熟悉工作,因此想起一些事,但都是些機器操作、公文往返之類的瑣碎細節,對涉及的案件仍舊毫無記憶。
中午,她獨自到校內餐廳用餐,餐後她正想打電話給毛秀忻,問孩子的情況,背後忽然有人喚。
「芝旗,你出院了?」連志維驚喜地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嗯,昨天剛出院。」
她大哥認為是這男人害了她,一見他就破口大罵,除了她剛甦醒時見過一面,他之後來探病都被擋在病房外。
「你怎麼不多休息幾天?你不是失憶嗎? 」
「我在醫院休息得夠多了,反正記憶一時也不會恢復,有事做、接觸一些人的話,說不定反而會想起什麼。」
「說的也是。所以你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連志維緊盯著她。
她搖頭。
「把你牽扯進來,還害你受傷失憶,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連志維一臉愁雲慘霧。「我沒想到小芬會找你談判,還發生意外,我得對小芬的死負責。」
「事情都發生了,你也別太自責了。」連志維眼眶浮腫,斯文的面孔極憔悴,顯然飽受煎熬,讓她心生同情。她什麼都不記得,是少了點良心的苛責,但想到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孩失去生命,心情同樣沉重。
她猛然想起,事件的起因是感情問題,那她和他的關係是……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有空嗎?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我下午還要工作。」
「晚上呢? 」
「晚上有事。」
倘若她與連志維是情人,情況會更複雜,她懷疑言崇綱肯退讓。
「我很需要有人聽我講講話,我們都是當事人,只有你能體會我的感覺。我可以把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講給你聽,說不定你會想起一些事,甚至是當時的狀況,你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心弦一動。「那我找個時間——」
突然「砰」的一聲,一包外帶炸醬麵重重用在她旁邊桌面上,她轉過頭,看見一副酷相的言崇綱。
「這位子沒人,不介意我坐下吧?」不待她同意,言崇綱逕自坐下。
「這位是? 」連志維困惑地望向她。
「她的前男友,新學期開始會在本校法律系教課,請多指教。」言崇綱一身淺藍襯衫和長褲,悠閒而不失英挺,對照眼前頹靡沮喪的連志維,高下立分。
「現在只是朋友。」梁芝旗尷尬補充。他的態度一點都不像「前」男友,倒像逮著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
「你好。」對方銳利的眼神讓連志維有點慌。「我是芝旗的……男朋友。」
她驚詫。「我們之前在交往嗎?」現在的她有了一對孩子,一個不請自來的前男友,她才從上一段三角戀脫身,怎麼馬上又捲進同樣狀況?
「只差一點,要不是小芬不肯放手,我們早就在一起了。」連志維突然握住她的手。「芝旗,我愛你,雖然你全都不記得了,但我記得,你是愛我的。」
梁芝旗太錯愕,怔了下才慌忙抽回手。
「連先生,警方把你和芝旗當作嫌犯,你來找她,不怕被誤會有串供的嫌疑嗎?」言崇綱連眉頭都沒挑一下,儘管腦海裡瞬間閃過將連志維那雙手打斷的野蠻念頭。
「我有不在場證明,那晚我回家陪我媽,警方已經還我清白了。」
「嗯,想必是令堂替你作證了。」
「還有幾個鄰居,他們那天也有看到我回家!」連志維聲音提高。「你是懷疑我媽作偽證嗎? 」
「當然不是,純粹推測而已。」言崇綱漠然聳肩。
「我和芝旗沒做錯什麼,一切只是意外——」
「一個女孩死了,你確定你沒做錯什麼? 」
「我沒有!是她糾纏我,我和芝旗都是無辜的!」
「你自認無辜,但你知道旁人怎麼看嗎?三角戀情的其中一方死了,另外兩個人若無其事地繼續交往,這兩個人要不是沒有神經,就是沒有良心,我今天在學校裡聽到的討論,都是後者——」
「別說了。」梁芝旗惱怒地輕聲打斷。他非得這麼扒開人家傷口,讓人家血淋淋地再痛一回嗎?連志維啞口無言的痛心表情讓她不忍。「我先走了。」她起身離開。
「芝旗!」連志維想追,被言崇綱攔住。
「你別再接近她,她失憶了,你和你們過去的一切全都一筆勾銷,現在她需要的是我。」語畢,他追出餐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