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誰若欺負我妻子,即使是皇帝皇后,我都要上前問一問。」
「哼,你該問的事情還多著呢。」夢嬌突地正色,壓低聲音說:「最近父皇可能會找你麻煩,你自己小心。」
心頭猛地一震,他沉聲問:「什麼意思?」
「我說不清楚,只是那天無意中聽到母后和父皇爭執什麼,似乎與你有關,我也不好上去多問,所以來提醒你一下。」
曹尚真倏然眼前一片清明,多日來那種隱隱約約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得到了印證。
他微微一笑,「多謝你提醒,我會小心留意的。」
才轉過身,妻子就站在身後十幾步開外的地方,遠遠地等著他。
他走過去,笑問:「怎麼不過來?」
「不方便打擾你們兄妹說話。」她偏著頭,又抿著唇角,顯然是對夢嬌當日的話依然耿耿於懷。
他淡笑著拍拍她的臉。「你別誤解了,她是好心來提醒我的,只怕我最近會大禍臨頭呢。」
丘夜溪立刻緊張地抓住他的手。「什麼意思?什麼大禍臨頭?」
「噓——回馬車上說,小心這邊有旁人耳目。」
才上了車,她就急急追問:「她剛才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因為你娶了我,陛下就故意找你麻煩?還是皇后的意思?」
曹尚真搖頭。「娶你已成定局,皇上也不能平白拆散人家好夫妻。說起來,這件事我是有些預感,你以為當初我之所以能扳倒丞相,只是因為證據確鑿,他無法抵賴嗎?那其實也是陛下在背後暗許而已。」
「陛下早已不喜歡丞相?」
「嗯。丞相坐這個位置三十年了,朝內不知有多少同黨,勢力之大已成為朝中一大隱患。陛下雖然對他有諸多不滿,但也不能忽然罷了他的官,所以就借我之力殺人而已。」
她怔怔地聽著。「那現在呢?他不是很重用你?」
「重用我是因為必然有人要頂替丞相這個位置,否則朝廷就會亂了套,但是我保薦了你做兵部尚書,又與你成了夫妻,陛下必然會像當初防丞相一樣來防備我們了。」
丘夜溪又是憂慮又是不解。「不是說你很得陛下寵信嗎?」
他苦笑。「寵信不假,但此一時彼一時,過去我是他從小看著長大,親手培植的朝內新秀,如今我已權傾一方,他還能坐得住嗎?我畢竟是外戚,姓曹啊。」
「那該怎麼辦?」她抓緊他的手,心亂如麻。「早說你不要太張狂,朝中還有丞相的舊部吧?只怕也會有人在皇上面前說你的壞話。你近日有沒有收受賄銀?有多少把柄會被人攥在手裡?或者,你可以推辭掉這個代丞相的位置,就做你的戶部尚書好了?」
曹尚真伸臂攬住她的肩膀,低頭枕著她的秀髮,很開心她難得的慌張。「夜溪越來越會替我著想了,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好不容易坐到了這個位置,為什麼要拱手讓人?尤其是現在,既然我在陛下心中有了問題,忽然請辭,反而顯得我心中有鬼。」
「你做事,向來喜歡行險招嗎?」她察覺到他的語氣中,類似孤注一擲的危險氣息,因而更加擔心。
「不出險招,就不能有奇效,我做人的確如此。」他自信、堅定,當然張狂依舊。
*** *** ***
曹尚真忽然病了。去府中找他詢問事情的人看到他臉色蠟黃,不住發抖,還在不停地忙公務,於是找他處理政務的人都變成了去看望他病情的人。
後來不堪府門前過於車水馬龍,曹尚真終於向皇帝請旨,告假七天,皇帝立刻表示出對他病情的殷殷關切,先是命幾名德高望重的太醫去府上診病,又同意他休養幾日,將各部的奏折改在交予中丞之後,直接呈交皇帝。
曹府這才終於清靜下來了。
走到廊下,丘夜溪看到婢女捧著一碗湯藥走來,問道:「是少爺今天的藥?」
「是。」婢女話音剛落,她便將那碗藥接過來。
「給我吧。」
推門走入臥室,曹尚真正披著衣服坐起,她一邊將碗放下,一邊輕聲責備。
「怎麼起來了?」
他看著她笑。「躺了一天,也該活動活動,要不然就真的病得半死不活了。」
「我以為你有什麼妙計,竟然想出來裝病,結果糟蹋的是自己的身子,陛下真的會因為心疼你而不和你計較嗎?」她皺著眉扶住他,將藥碗端過來,一勺一勺親自餵給他喝。
「雖然生病代價不小,但是好歹暫時轉移了陛下的注意力,你看現在府門前這樣清靜,陛下就不用怕我結黨營私了。」
「那也只是暫時,你的休假結束,還不是會恢復老樣子?」
「這幾日沒了我,朝中雖然不會大亂,但是陛下必然感到任務繁重。他年紀不小了,太子又一直頂不上用,身邊可信可托之人一個也沒有,累他幾日,他會重新考慮如何安置我。」
喝下最後一口藥汁,他不禁抱怨,「怎麼也沒個冰糖葫蘆甜口舌?這藥也太苦了。」
「你自己找苦吃,怨得了誰?」她嘴上譏他,卻從袖中拿出一個紙袋,袋子裡裝了七八顆山楂果,正是從冰糖葫蘆簽子上取下來的。
曹尚真大喜,興奮地叫道:「夜溪啊夜溪,真不愧是我最最喜歡的夜溪,還是你最懂我的心!」
她嘴角含起一絲淺笑,看著他一顆顆囫圇吞棗似地嚼著冰糖葫蘆,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問:「下一步你想怎麼辦?」
「偷得浮生半日閒,能休息幾日就休息幾日好了。」他將空的紙袋子一丟,倒到床上,一手拉著她,「這幾日也辛苦你了,兵部那邊你還要忙,這邊又要照顧著我。」
「你這麼大的人,不用我照顧,家中的婢女們自會忙著過來獻慇勤。」
她用拇指抹去他唇角邊一道淺黃色的藥漬,卻被他一下子拉倒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