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縣縣令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地搖頭。「也沒什麼,陛下是問我縣內洪水之事——」
「不對,陛下找你必然還有別的事情,請大人明言,是否與曹尚書有關?」她直接切入重點。
他像是被驚到,眼神躲得更遠,「丘尚書說笑了,陛下召見下官,怎麼會和曹尚書有關?」
此時殿內司禮太監出來宣召,「宣——戶部尚書丘夜溪晉見。」
但丘夜溪動也沒動,依舊盯著太常縣縣令,「大人,當日我曾要求與大人共同對付曹尚真,那時大人也就知道了一些曹尚真的私密事情,但是大人不要忘了,正是曹尚真幫大人盡快爭取到那筆賑災之款,否則,現在只怕大人還和一縣的百姓泡在水裡呢!」
她的聲音不高,但是冷得極有壓力,讓太常縣縣令訥訥地低下頭,好半天才說道:「是,下官知道這些事情,曹大人是對下官有恩,丘尚書也是……」
「我與你沒有任何恩情,我和他為的都是茯苓國的百姓,若是大人順了什麼人的意思,扳倒了曹尚書,你認為朝內還有幾人扛得起這副重擔,收拾得了這個爛攤子?」
「丘尚書,陛下在等您。」司禮太監又催了一遍。
她最後又說了聲,「請大人三思而後行。」這才丟下他,走進內殿大門。
第十章
回到曹府時,丘夜溪一直很恍惚。
皇宮內,大殿上,皇上和她的對話猶在耳邊迴盪——
「如果朕要你交出兵權,就可以放過尚真一馬,你肯嗎?」
「我肯。」
「你不怕朕到時候反悔?」
「陛下是一國之君,君無信不立。」
「你和尚真不是一路人,怎麼會嫁他?」
「因為是他,所以嫁他。」
皇上的話,看似沒有章法,東問一句,西問一句,讓她摸不清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確對曹尚真有了看法,而且近日似乎就要下手了。
進了府門,家丁和她問候,她也沒有在意,直至走到臥室門前,才恍然清醒過來。到底要不要將今日在宮中見到的人、說過的話都一併說給那男人聽?
畢竟他心思比她縝密,若說了,他可以及早有應對之策。但是出宮時,皇上卻對她說:「今日朕見你之事,不必告訴尚真,讓他安心養病,朕不想他在病中還為這些事操心。」
這是威脅吧?就是怕她會轉告他,然後他們君臣又有一番鬥智鬥勇。
她的手碰到房門,輕推了一下,又撤了回來。天也黑了,他應該是睡下了,還是明日之事明日憂吧。
剛要轉身,屋內的聲音卻已經響起,「夜溪,你回來了?」
他竟然聽出她的足音?這下沒辦法找借口離開,她只好推門進入。
「沒事,你早點睡吧,皇后沒有為難我什麼,只要是我好好和你過日子。」
黑暗中,曹尚真半靠在牆上,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知道他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本來並不心虛,但被他這麼一看,卻沒來由的讓她手足無措起來。
「夜溪,過來,讓我看看你。」他柔聲說。
她磨磨蹭蹭地走過去,站在他床邊,沒話找話說,「你怎麼還不睡?晚飯吃了沒?」
「見我只有問吃喝的事情嗎?」他像是在笑。「怎麼皇后沒有留你吃飯?談了很久?」
「也不算久,只說了一會兒我就出來了。」
「那你卻這麼晚才回來?」
「……出宮之後又去了趟兵部。」
「兵部的人還有為難你的嗎?今天老胡來了我這裡一趟,就是京城總督。他原本對你有些想法,但是最近幾日倒是非常佩服你,又不好當面誇,就到我這裡來說了你一車的好話,看,夫君我雖然終日足不出戶,也與有榮焉。」
她很想笑,但是嘴角就是扯動不起來。
他看似無意地又問:「今天遇到什麼麻煩事嗎?你很心神不寧的樣子。」
「沒事。只是……在想公主和你說的話,你病了這些日子,陛下到底會怎樣看你?」
她雖然極力想扯開話題,但是生平不會說瞎話,結果繞來繞去,又繞回到心底裡的糾結所在。
曹尚真的聲音一低,「在宮中還是遇到什麼人了吧?是皇后說了什麼,還是遇到什麼人又和你說了什麼?」
她遲疑一刻,還是說出了口,「我遇到了太常縣縣令。」
「哦?那傢伙,還沒有出京上任?」他慢悠悠地說,「你在宮中遇到他?以他的品級,沒這個資格入宮啊。」
「他是被陛下召入宮的。」
「為了賑災?尺寸之功也值得宣召?」他的語氣裡滿是不屑的輕蔑,但這輕蔑其實只是假象,因為他話鋒一轉,又問:「陛下是為了別的事情見他吧?與我有關嗎?」
「我不知道。」這個回答她也算誠實。雖然百般提醒太常縣縣令,也隱隱猜到他入宮的秘密,但其實她並不能確定他和皇上對話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曹尚真想了片刻,又問:「夜溪沒有答應什麼不該答應的事情吧?」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說。任何人,任何話,也不能將她從他身邊拽走,這一點毫無疑問。
「那麼陛下有沒有威脅你什麼?」他又笑了笑,「你應該是見到陛下了吧?他最喜歡用的招數就是威脅,想來已經威脅過太常縣縣令,然後又來威脅你?」
丘夜溪猛地握住他的手,「若他們有人要傷你,我第一個擋在你身前,但是你也要保證,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他震動地聽著她如此豪壯的宣言,幽幽的黑眸熠熠生輝,「是否會陷入險境我不知道,因為陷阱總是別人挖的,但是我不會給你擋在我身前的機會。夜溪,我娶你,不是讓你來陪我共度難關的。」
「不能共度難關的夫妻,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她斷然否定他的話,「明日我去見些人,你想辦法和陛下那裡再拖延點時間,討好邀寵是你的本事,陛下對你恩寵了這麼多年,不會說斷就斷個乾淨,你說過他心中有很多顧慮,不會為了打壓你一人就丟下整個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