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做犧牲,我就不要這個兵部尚書之位了,這本就不是我心中所想,換個人,與江山無礙。只要我讓出位,你對朝廷的威脅就會銳減,陛下必然不會再步步緊逼。」
她想了一路,已經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前任丞相就是與前任兵部尚書勾結,才會對茯苓國造成這麼大的動盪和變故,皇帝心有餘悸,對於他們這對夫妻臣子頗為忌憚,想削權打壓,也是情理之中。
她和曹尚真相比,既懵懂又無知,只懂得練兵打仗,人情世故一概不懂,而曹尚真家中世代為官,他還沒有出仕就已經在皇宮和人事中浸淫多年,又有這麼多的朝中官員與他交好,若兩人之中一定要有人退讓,當然是她退出。
靜靜地聽著她這番話,曹尚真沉默半晌無語。
「怎麼?我說的不對?」
「不,你說的都是道理,而且是不容質疑的好道理,只是我以為事情還未到你想的那麼極端,不需要你將自己擺在犧牲的位置。明日你要見什麼人?」
「……當初我找來幫我扳倒你的那些同盟。我想太常縣縣令既然都已經被陛下召見,其他人只怕也要見陛下了。」
「你想阻止他們說什麼?不說我的壞話?」他一笑,「別傻了,夜溪,你大還是皇帝大?那些當初在你於朝堂上和我對質之後,有幾人跑來向你表示過惋惜?太常縣縣令都已是個見風轉舵的角色,更何況他人。」
一番話說得她不由得洩了氣。
正無可奈何之時,忽然有家丁急匆匆地來敲房門。「少爺!宮裡起火了。」
兩人同時大驚。宮中怎麼會起火?
丘夜溪立刻跳起來,「我去兵部調人。」
曹尚真拉住她,飛快地說:「夜溪,這可能是你我這一戰扭轉乾坤的關鍵。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要冷靜沉著!」
她不明白他忽然如此堅決又嚴峻的言詞背後是怎樣的心機深沉,但是眼前救火第一,也來不及多想,只是飛快地說了一句,「你還病著,不要出去,有任何消息我叫人來通知你。」
*** *** ***
宮中起火,非同小可。丘夜溪趕到兵部的時候已經得到消息,起火的地方竟然是太子宮!
去宮中救火的事不需要兵部出人馬,自有宮中太監侍衛忙碌,她來兵部調人,第一件要務是把守住京城各方城門,以防是有人故意縱火,然後縱火逃跑,其次,全城戒嚴,不許任何人上街看熱鬧,以防有人趁亂暴動。
等她趕到皇宮門口時,看著宮中火光沖天,火勢竟然一點也沒有被遏制住的跡象。
「情況如何?」她拉住一個滿臉黑灰的太監追問。
那太監驚魂未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聽說……太子還在火中。」
「太子?」顧不得宮中那一大堆禮儀,她立刻帶人衝了進去。
跑到一半,遇到總督胡大人,胡大人也氣喘吁吁,灰頭土臉的,看到她,忙說道:「丘大人不要再進去了,火場火勢熊熊,一般人都靠近不得。」
「太子還未救出嗎?」下一刻,她身畔居然響起曹尚真的聲音。
丘夜溪驚得轉頭。「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左右看了看,面前火舌飛舞,周圍到處是又哭又喊的太監宮女,眼看站在不遠處,正捶胸頓足又無可奈何的那一對黃袍之人正是皇帝皇后。
他眉宇一沉,喝道:「去找床被,再找桶水來。」
「你要做什麼、」丘夜溪直覺不妙,曹尚真卻推了她一把。
「你去攔住皇后,別讓她再往前靠,否則大殿房梁崩落,會砸到無辜之人。」
她本能地按照他的話去做,跑到皇后身邊,不顧禮儀地拉著她往後撤,皇后大怒,用力甩脫她的手,叫道:「大膽!你居然敢拉本宮!」
皇后拚了掙扎,力氣也著實不小,逼得丘夜溪不得不說了句,「恕臣得罪了!」便並指點住了她的穴道。
皇帝看到她們的爭執,歎著氣說:「這樣也好,不能再讓皇后靠前了。」話音剛落,卻聽到遠處的胡大人驚呼一聲。
「曹大人,萬萬不可!」
丘夜溪驚訝的轉頭,只見曹尚真竟然披上一床被水澆濕的錦被,衝入火場。
她震驚萬分,衝過去想要拉住他,奈何他的身形太快,兩人又距離較遠,一下子沒有拉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衝入火舌陣內!
丘夜溪的心神幾乎都被燒碎了,她站在火焰前面失聲大吼,「曹尚真!你若是今日死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她忽然間明白,他之前和她說那句話的意義——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要沉著冷靜!
可是此時此刻要她怎麼可能做到沉著冷靜?她大聲喊著,「再拿一床被來!」
胡大人眼明手快的擋在她面前阻止,「丘尚書,請您冷靜,我已經命人入火場救人。丞相人已經身處險境,您不能再去冒險了!」
「我怎麼能將險境留給他一人?」她又急又怒,眼角迸出淚水,卻被撲面而來的火風一下子燒乾。
即使相距燃燒的宮殿還有一定距離,但她的臉頰上全是蒸騰的熱氣,只要一呼吸,就是灰塵和火星一起襲來,幾乎無法喘息。她都已如此,那男人在火海之中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皇帝也踉蹌著跑過來,驚詫連連地問:「尚真呢?他去了火海裡?!」
此刻,丘夜溪再也壓不住任何心事,不管不顧地大聲質問:「陛下!如今您信了他了嗎?若他今日傷在這裡,陛下是不是就不會再將他視作敵人了?」
她不敢想「死」,只能說「傷」,事實上,讓他傷到一點都會讓她心疼。
從不知道他這個人的生死安危竟然可以像現在這樣,一瞬間就把她架上了油鍋,打入十八層地獄。以前她叨叨唸唸,都是煩他、厭他,恨不得能早點離開他,成親之後,雖然心情早有了變化,也知道自己心中有了他,只是「有」到如此深刻的地步,卻是足以震撼她自己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