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石獅後走了出來,站在府門一旁的角落。
轎子停了下來,第一頂轎子上走下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第二頂轎子裡一位美貌的中年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而來,第三頂轎子裡才是蘇淨堯。
只見他一走下轎子後,就匆匆走到美貌婦人身邊,小心翼翼的幫忙攙扶著。
「娘,天色晚了,您走慢點。」那溫潤體貼的樣子一點也不似平日裡的跋扈霸道。
這是他的父母。
柳月奴握緊了手裡的包裹,下意識把自己往陰影裡藏去。她好像來得並不是時候,看來還是明日再說吧。
蘇牧城一家魚貫的走進蘇府大門,而後轎子也被轎夫們抬向後門。
她一直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等到門前沒有了任何聲響,柳月奴這才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看了一眼這朱門大戶,她做了個鬼臉後,朝自家方向走去。
「半夜三更的獨自走在大街上,你不怕遇到採花賊或者劫匪?」忽然,身後響起一個戲贗的聲音。
柳月奴帶著驚喜回頭。「你怎麼出來了?你剛才看到我了嗎?」
「你像個小媳婦似的手裡拿著個包裹站在我家門前,我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蘇淨堯還是穿著那身月白錦緞長袍,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貴氣。
柳月奴突然意識到二人間的差別,比起他的一身綾羅,她身上的棉紗褥裙就顯得粗劣了許多。對於這樣的感覺,她心裡沒來由地感到憤怒。
她從來不曾羨慕過富商權貴,也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但為何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她卻會莫名的感覺到二人之間的差距呢?
「這個,你拿回去。」她將包裹一把塞進他的懷裡。「你點一下,三十貫錢,分文不少。」
「噓。」蘇淨堯將她拉到一旁。「財不露白,你不知道嗎?哪有人會當街點錢的?」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會功夫嗎?身手還好得很呢,難道還怕遇到歹人?」她彆扭的轉開頭去,悻悻然說道。
「又怎麼了?你這丫頭可真容易不高興。」蘇淨堯歎了口氣,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來吧,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
「喂,你幹什麼?」柳月奴緊張的環視四周。
「放心吧,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會認為我想對你怎麼樣。」他毫不放慢腳步。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蘇少爺!」她氣惱的微張檀口。「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嗎?整天游手好閒,惹是生非!」
「蘇淨堯,我的名字。」對於她的指責,他回以一個無所謂的笑臉。「不過如果你喜歡叫我少爺,我也隨你的便。」
「蘇淨堯!」她大聲的念出他的名字。「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那個裡面的……誰讓你真的拿給我了?」
「我說過我言出必行,是你不信罷了。」他往著她走進一間燈火通明的青樓。
「這是哪裡?」柳月奴嚇得呼吸幾乎停止。
「喲,蘇少爺,好久沒見您了……哎呀,這位小娘子是誰?」花枝招展的老鴇迎了上來。
「給我一間上房,一壺酒,還要一些上等的小菜。」蘇淨堯神氣的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和這位小娘子。」
「是,是。」老鴇喜笑顏開的接過。「我這就帶您上樓。」
柳月奴從來沒有想過會來到這等煙花之地,看著樓裡那些妖嬈嫵媚、衣著暴露的女子們,嚇得她緊緊攀住蘇淨堯的胳膊,靠在他身邊不敢吭聲。
他則回頭挪榆的看了她一眼。「放心吧,你在這裡很安全。」
她對他怒目而視,卻又忍不住拉著他的手臂。
「二位請慢用。」老鴇讓婢女送來了酒與小菜後,帶著她自以為洞察一切的笑容離開了。
「你幹嘛帶我來這裡?」房門一被關上,柳月奴立即壓低了嗓音吼道。
「因為這裡是最好談話的地方,絕對不怕被人打擾。況且深更半夜,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蘇淨堯坐到圓桌旁,悠閒的替自己斟了杯酒。
「我又不要和你談話。」柳月奴看著這佈置雅致的廂房,驚嚇過後,她終於回復了些理智。「我不管,我要走了。」
「你最好不要一個人出去,這裡可是青樓。」蘇淨堯的食指敲了下桌面。「到這裡的男人都是為了尋歡作樂而來。」
「都是你!」她抱緊手臂,眼眸裡滿是驚慌與憤慨。「你存心想要嚇唬我對不對?那個老鴇也夠奇怪的,看到你帶個女子來這裡,居然還讓你進來!」
「老鴇要的只是錢。」蘇淨堯也替她倒了杯酒。「既來之則安之,你難不成真的害怕了?」
「是啊,我是害怕。害怕又不丟臉。」她坐到他對面,晶瑩的淚水沖上眼眶。「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就老遇到些倒霉的事。」
「我不會傷害你的。」他重重放下酒杯,玩世不恭的神情終於收效起來。「你不必這麼害怕,有我在,也沒有其他人會傷害你。」
柳月奴譴責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落在他銳利的臉龐上。「那你幹嘛還帶我來這裡?不要說什麼時間太晚了……」
「因為我們要談的事是秘密,而這裡是最不會洩漏秘密的地方。」說完,他懊惱的抿緊嘴唇。「你這個女子為何什麼事都要追根究底呢?就不能乖乖的聽從我的安排嗎?」
「憑什麼我要聽你的安排?」她的身體還是在不斷的顫抖,為了讓自己鎮定下來,柳月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況且我實在弄不明白,你說的秘密是什麼。」
「當然是這個。」蘇淨堯舉起他放在桌上的黑色包裹。「我給你這些錢的事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對你說過的。」
聽到他譴責的語氣,看著他凌厲的表情,柳月奴眼裡的困惑益發深重了。
「就是這個……我不明白。」她咬緊紅唇。「你逼著我們家還債,又暗地裡送給我三十貫錢。那一開始就讓我們慢慢還不就好了嗎?為何要搞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