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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三天兩頭……

  那不就是表示對方一天到晚找她麻煩?

  眼神微陰的元真面露冷色,放在樹幹上的大掌略微施力,細細粉末輕揚,白楊木的樹皮缺了一片。他暗歎,這個老把事情往心裡擱的傻姑娘家呀!他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何需一名弱柳女子相護,她把真實的自我藏起來,獨自面對惡鄰的欺壓,她沒想過他的肩膀也能為她承擔一切咀?

  「爹,你在笑我是不是?取笑我很傻,老是太為別人著想,可娘總說我的個性最像你,明明愛管閒事卻叉裝得與己無關。讓別人以為我們自私自利,不知關心為何物……」

  刀子口,豆腐心。元真溫笑地露出一絲寵溺,「爹、娘,你們告訴我該用什ど心態和元真相處,我覺得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常常趁他不注意時偷看他,也許我也病了,該去找巫大夫把脈……」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滑下粉頰,她捂著朱唇嗚咽,不讓哭聲傳出竹林,細肩抽動一下又一下,難以平復,清冷的墓碑無法給她親人的溫暖。

  她越來越覺得孤單了,好像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標,認為自己被拋棄了,沒有人會再撫著她的頭,叫她別難過。

  「別哭了,一個大姑娘哭成大花臉可就不好看了。」唉!她哭得他心好亂。

  幽幽的歎息聲響起,身子一僵的陶樂梅頓時刷白了臉,十指發涼。驀地。一隻暖呼呼的大掌攬上她肩頭,她又羞窘又困惑不已。他怎麼來了?

  「以後想吹吹風、看看星空。記得喊我一聲,別自個在夜裡獨行。」看她踴行的背影,令人好生不忍。

  「元真……」

  他低歎地將她擁入懷。 「夜晚一到,毒蛇猛獸出沒頻繁,掉以輕心容易送命,不可等閒視之。」

  「你剛到嗎? 」她問得很輕,低著頭,不想讓人瞧見她眼底的淚光。

  在這時候。她仍逞強的偽裝自己,不輕易展露脆弱的一面。

  「來了好一會了。」撫著她柔順髮絲,元真以指拭去她垂掛翳荔羽睫下的晶瑩珠淚。

  聞言,她背脊僵直,唇瓣微囁地低問: 「你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了什麼?」

  「你要昕真話還是假話?」他故意逗弄,語氣顯得十分輕快。

  陶樂梅一聽,氣得獗嘴道: 「不管你聽到什麼,我要你全部忘個精光。」

  「樂樂,懇求別人要有誠意,把頭抬高,正視我的眼。」他可不想對著她頭頂喃喃自語。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叫樂樂?」她倏地仰頭,神色訝異。好懷念的喊法,她有多久沒聽人嗅她一聲樂樂,那是爹娘對她的暱稱。

  「不,我不曉得,但我非常喜歡你此時嬌柔帶媚的神情。」宛若夜曇初綻,月華難擬。

  柔和月光下,她看起來如此楚楚動人,清靈水睥含蘊瑩瑩水光,一抹梨淚半垂腮,豐唇盈腴,那似有輕愁的眉宇教人生憐。忍不住情生意動。

  「你……你在瞎說什麼啊一誰要你喜歡來著?一夜色昏暗,你哪瞧得見我的表情了。」心頭一慌的陶樂梅偏了偏蠔首。夜的深沉為她遮去赧紅雙頰。

  有那麼一瞬問,她真的想毫無顧忌地投入他懷中,對他訴說漸生的情絛。可是眼角餘光一瞟見三座冷冷清清的墳頭,那股衝動又為之冷卻。

  她不願再失去任何人了,如果無法擁有,又何必開始。

  元真卻不容許她逃避,長指挑起她柔白下顎。

  「我的心,瞧著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心包在肉裡,外頭隔著一層皮。哪是你說瞧就能瞧得分明的?!」人心難測,說變就變。

  「樂樂,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他願當她身前的肉盾,為她擋去惡風疾雨。

  那一句「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的話,讓陶樂梅動容得叉濕了眼眶,撲籟簌的;目難於自持地滑落。「元真 元真……」

  他無奈的揚唇道 「想哭就到我懷裡哭,我的胸膛是你的依靠。」

  本來她只是抽抽噎噎的低泣,但元真低柔的撫慰恍若春融清泉般流進她心窩,侵蝕築起的高牆,讓親人辭世的痛楚,像找到缺口似的流洩精光。

  她覺得,能這樣有個依偎真好,一個人獨自面對四面冷牆太淒涼。如今像這樣有雙結實的臂膀抱緊她,驅走寒夜;青冷好像也很不錯。

  於是哭聲漸大,她雙手緊捉他前襟不放,蠔首低伏輕靠寬厚胸口,多年來積鬱的心酸和疲累,一古腦地哭得聲嘶力竭。

  她不知道自己竟有那麼多淚水可流,才一下子時間,元真胸前就濕了一大片。

  失親的痛,受人欺凌的傷,形單影孤的哀,不敢去愛的彷徨,十七年來。陶樂梅頭一回允許自己有片刻的軟弱,她哭倒在他懷中,盡情宣洩過往壓抑的淒苦。

  夜風淒淒,竹葉沙沙,弦月西墜,漸凝的露珠寒了野草芒花,哭累的人兒渾身疲乏,淚珠兒猶掛蝶翼般長睫,輕顫著。她睡著了。睡得香甜可人,酣息輕淺,「你呀你,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這磨心的小東西,叫人又愛又憐。

  望著陶樂梅毫無防備的睡臉,元真墨黑的瞳眸中漾散絲絲柔情,他憐惜地吻去她眼角淚滴,細撫水嫩嬌顏,揚起的笑弧久久未散。

  所謂一物克一物,向來對女人無情的他竟有動情的一天,他真的始料未及。

  也許老天爺讓他發生墜崖意外是為了與她相遇,芸芸眾生之中,她站在水之涯、山之巔等他,等待這一生一次的相聚。

  「你睡得可甜了,溫順可人,可別一醒來又張牙舞爪,怪我讓你失態。」 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吮含誹紅櫻唇,輕吻細咬。

  三座墳頭矗立竹林間,陰寒漸散,微亮曙光照向墳前灰燼已冷的香燭,元真的背影逐漸遠去,瑟瑟寒風轉暖。

  他不知抱著貪睡人兒的情景,落入晨起的鄰居眼中,他眼底的呵護和深情已引起惡鄰的怨妒,兀自抱著佳人走進房裡,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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