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被排在最後,因為她帶回的神鳥!子虛烏有的神鳥!死去消息,已在教裡傳開,不少人為她惋借,不過眾人更相信這是天魔教護教神靈的指示,該成為聖女的話,神鳥絕不可能莫名淬死,是護教神靈奪去了夢的聖女備選資格。
細碎的耳語,多多少少傳進她耳裡,她忍住笑意,當這是荒誕笑話。
原本吵嘈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教主寶座上,坐定著一人,眾人單膝跪地,恭迎教主,教主長袖一揮,高喊「教主千秋」的聲音立刻歇止,長老朗聲宣佈驗收大會開始。頭一位上場的是芳心,纖細嬌小的她,款步踏進白玉瓦廳正中央的圓狀教場,涮開手裡長劍,旋舞起來。她帶回一套劍法,劍勢頗為凜冽,剛與柔兩者並行,當手腕放輕,劍身軟若流泉,當灌注力道,劍氣赫赫逼人,能在短短數月練好劍招,贏得如雷掌聲。
芳心舞畢,香汗淋漓,收息斂勢,長劍入鞘,揖身退下。
第二位是鬢華,她帶回的內功心法,略遜色於芳心,由眾人掌聲中已能聽出端倪,下場時,她垂頭喪氣,才坐回軟墊上時,眼淚已經成串落下。
第三位菊,人還沒上場,她擒回來的野獸黑熊掙脫鐵鏈,大鬧廳堂,咧開血盆大口,四處瞎跑,見人就追,吼聲響徹聖堂,最後是靠長老出手,毒昏黑熊,把它扛出去,並斥責菊帶回危險凶物,險些傷及無辜人物。
夢撲哧一笑,不為黑熊追人的鬧劇,而是她不由得想到,要是她帶回聞人滄浪,她看情況大抵也會是混亂麻煩的,想像聞人滄浪像只黑熊,大鬧天魔教,那情景,恐怕比那只黑熊更難收拾。
第四位是苑東,自幼以來她便對藥草充滿興趣,這回帶回的東西自然不脫藥藥草草這類。第五位是玉簪,她帶回最實際的東西!一大箱澄黃金子,得靠五、六個男人才能扛進廳堂,眾人驚呼,長眼睛以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黃金,長老亦嘖嘖稱奇,其中一位長老順勢問了:「你這金子哪兒來的?」玉簪一時支吾,再被逼問,才道出她是找了一處賭場,鎮日埋首其間,靠著耍些小手段給賺來的,當下換來諸多噓聲。
第六位,軟墊位置是空的,凌霜沒有回來,有可能是逃了,也有可能是遇上危險死了,長老們會派人去查清楚,若是前者,凌霜將會得到一紙追殺令,眾人見而得以殺之;若是後者,亦會告知眾教友,讓眾人知曉凌霜的努力,還她清白。
第七位,也是最後一位,藍泠。她步入場中,手裡牽著一名小娃兒,眾人不解其意,難道那娃兒就是藍泠帶回來的「東西」嗎?
小娃娃粉粉嫩嫩,嘴裡吮著拇指,圓溜溜的大眼既好奇又惶惑地看向身處環境,小小蠔首正忙碌左瞧右看,與夢對上視線時,夢對她微笑,可愛娃兒也露出了不齊的牙,發出咯咯笑音。
驀地,長劍貫穿小娃兒的胸口,娃兒仍在笑,等到疼痛炸開,她皺臉要哭,生命已經消失。
在場眾人皆驚嚇站起,連向來威嚴的長老同樣大驚失色,正要拍桌責罵藍泠的凶殘,只見藍泠取出藥罐,塗抹在小娃兒傷處,不到半盞茶時間,小娃兒哭喊疼痛的響亮哭聲震天刺耳,哇哇不絕,藍泠舉高藥罐,自豪說道:「這是續命膏,能起死回生,日後教裡有人性命垂危,只要有它,便能保住性命!」苑東的療傷傷藥瞬間被藍泠的續命膏給比了下去。
「太神奇了!那娃兒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場外傳來驚喜嚷嚷,開始此起彼落的讚許,以及持續良久良久沒中斷的掌聲,幾乎要揭掉屋頂,夢也忍不住鼓掌,甘拜下風,原先最有贏面的芳心,鐵青著俏顏,半點笑容都擠不出來,僵直跪著。
「好,接下來,大家將手上木簽填妥你們心目中認定的聖女人選,投入白玉鳳柱旁的箱裡。」長老朗聲道。眾人聽令行事,魚貫把寫好名字的木簽投入木箱。
數量不少的木簽,全數計算好應該是晌午後的事,不過似乎情況一面倒,誰勝誰負,從備選姑娘的臉色中已能窺探一二,藍泠微笑始終飛揚,雖不張狂,卻顯得自信滿滿,芳心與其它女孩,垮著蒼白臉龐,豆大淚珠掛在頰上。
午時一過,眾人重新集合在大堂內,靜待長老公佈結果。
毫無意外,藍泠打敗所有姑娘,贏下聖女,長老語畢同時,場內所有人皆向藍泠行大禮跪拜,包括藍泠的親爹娘,從此刻起,她不再是他們的女兒,她的身份變為崇高至極,與教主平起平坐。
報喜之後,便是報憂了。新聖女誕生同時,輸掉的敗者必須要剔除,畢竟不是每個姑娘都輸得心服口服,為避免作亂,新聖女在眾人崇敬目光恭送下,緩緩步上玉石階的同時,幾杯毒酒亦送到女孩們面前。貴華失聲啜泣,芳心強忍眼淚,不許它落下,其餘幾位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苦皺神情,唯一笑著的,只剩下夢。
「芳心!」場外,有個男人扯喉撕叫,這兩字,吼得多麼疼痛。
芳心沒有抬頭,美眸僅僅盯著盛滿粉色液體的杯子。
「芳心!」男人被左右兄弟架住,不讓他闖出去惹禍。
那是芳心自幼便認識的青梅竹馬,惑厚老實的鄰家大哥,喜愛芳心十數年,礙於天魔教教規,始終不曾將情意說出口。
「芳心姊,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身為旁觀者的夢,輕輕地搖搖芳心的手臂:「我們倒好,死了一了百了,被留下來的人呢?那可是一輩子的傷痕。」
芳心揚睫,凝觀夢,夢給她鼓勵的笑容,芳心深深吸口氣,提起勇氣,望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清麗臉蛋鑲嵌著水亮大眼,輕聲對他說道:「飛哥,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非你不嫁,一定……所以,這輩子,別等我了。」說完,隱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潰堤,她泣不成聲,以為此生都不可能說出來的心意,在此刻,她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