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警察下車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頗有一種「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的神情,隨即走進便利商店,寫起巡邏記錄。
「你吃完了,該回家了。」她轉回頭,低聲說。
「十二點半了。」他看了手錶。「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家就在這條巷子,一下就到了。」
「很晚了。」他堅持。
深夜的巷弄裡,萬籟俱寂,汽車一部接一部緊緊挨著,貼靠兩邊一樓住戶的圍牆停放,留下來的中間道路原是狹窄到難以會車的寬度,但在無車無人的夜裡,兩人並肩走著,卻有如走在一條夜光匯聚而成的寬敞河流裡,他們靜靜地泅泳其中,如夢似幻。
腳步再怎麼故意放慢,他們還是很快來到她所住的公寓門口。
「到了。」她拿出鑰匙,準備開門,朝他笑說:「謝謝副總送我回來,你開車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喔。」
望著她的笑臉,他早已滿溢的情緒持續在醞釀,飽脹而難以抑制,在這個靜謐氛圍的夜裡,他再也收不住了。
「茜倩……」
「哇嚇!」她手一抖,尚未插好的鑰匙掉落地。
「你還是不習慣我喊你的名字?」他蹲下為她拾起鑰匙。
「還好。」她接過鑰匙,不安地問:「副總有事嗎?」
「我想結婚了。」他定定地看她。
「啊……」她快速轉身,慌張地尋找鎖孔,以最輕快的語氣說:「那你一定要給我喜帖,我們部門也要幫——」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他平靜地打斷她的話。
「我不知道。」她心臟陡然狂跳,指頭微顫,鑰匙又掉下地。
「我幫你開。」
第8章(2)
他再度彎身,拾起鑰匙,穩穩地插進鎖孔,叭一聲,打開了大門。
她卻僵住了,他的胸貼著她的背,兩人幾無距離,她清楚感受到他噴在她頸後的鼻息,有點粗濁,有點急促……
他的手掌扶上她的腰,輕輕推她,她不由自主地走進門裡,腰間宛如幾百隻螞蟻在竄爬,將那股騷動難安的麻熱帶向她的心、帶向她的四肢、帶向她的身體,她既感驚慌,又覺狂躁,氣息不覺就亂了。
手心裡被塞入了那串鑰匙,緊密接觸之間,他的指掌用了力,似乎要將她的手拉過去,她頓覺慌張,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想要說些什麼,尚未尋著他的瞳眸,她的唇已讓他尋著,瞬間奪走了她的呼吸。
在這窒息的片刻,她想驚呼,想痛哭,想大笑,也想狠狠地又叫又跳。這是愛情?還是情慾?她想問,卻是問不出來,他的唇瓣疊印著她的,密密吮吻,切切摩擦,溫柔得令她全身酥軟,也激狂得令她燥熱難當,心底油然升起對這個男人的極度渴望,本能便環抱住他的身體。
她的動作讓他收緊了擁抱的雙臂,彼此的唇變得更加敏感而燙熱,原是輕輕的貼吻,立即化作狂野的尋索;他們火速找到了對方,舌尖一相觸,便是緊緊地交纏,然後是更深入的舔舐,更急躁的挑逗,深吻,再深吻。
碰!他以腳帶上鐵門,將相擁的彼此封鎖在門後的小小世界裡,他的手掌開始在她背後狂亂摩挲,從肩頭到腰間,再到臀部,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即使隔著厚厚的冬天毛料外套,她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火燙熱度,而那熱度繼續游移在她的後頸和髮際,她週身燃燒起熊熊烈火,將她僅存的一點點呼息空間也奪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呼吸,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只能依附他的氣息而生存,鼻間吸入的是淡淡的菸草味道,舌頭嘗到的是略帶酸甜的柳橙滋味,此刻她正活在他的裡面,是他給她呼吸,給她養分,隨著他的深吻和愛撫,她的渴望亦不斷生長,身體早已忘情地攤在他的懷抱裡,纏綿的唇舌也以更激狂而難以想像的方式回應著他。
噗噗噗,門外傳來摩托車的引擎聲,他們置若罔聞,依然長吻不歇。
「喂,我沒帶鑰匙,你來開門。」女人的聲音就只隔了一扇鐵門。
「來了。」男人高聲回應,同時摩托車熄了火。
是二樓剛搬來的年輕夫妻!她陡然清醒,馬上推離他的擁吻。
背後不甚明亮的樓梯間六十燭光照射過來,映出他一雙猶戀戀不捨的眼眸,帶點溫柔,帶點笑意,帶點神秘,帶點專注,他就這樣深深地看她,正是很多時候她與他不經意四目相對時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他早就以這種方式看她很久了,他對她早就有了感覺……抑或感情?
他伸手捧起她的臉蛋,還想再俯身吻她,她聽到門外男人走近的腳步聲,還有搜尋鑰匙的碰撞叮噹聲,剎那間,她想也不想,抓起他的手就往樓梯上面跑去。
好像後面有怪物在追趕似地,她毫不停歇,一口氣帶他跑上她四樓的住處,叩叩叩的高跟鞋足音敲得她心驚膽跳,就怕要吵醒整棟公寓的住戶了;才一到門口,立刻攤開一直緊握的鑰匙,以最快的速度連續打開兩道大門,快步進屋,打開客廳電燈,讓四周大放光明。
「呼……」她鬆了一口氣,終於回到最安全的巢穴了。
「呼……」身後還有一個悠長的深呼吸。
她帶他回來了!這下子她因擁吻和跑步而發燙的身體更熱了,氣溫越降越低的冬夜裡,她卻覺得背脊在冒汗,額頭也在冒汗……
「你該回家了。」猛一回頭,她脫口而出。
「是的,我該回家了。」他還站在門邊,並沒有不請而入。
「那……」說再見嗎?
樓下傳來碰碰的開門關門聲響,樓梯問回音不絕的講話聲也消失不見了,那對夫妻已進入二樓的家,在屬於他們的門後,去過他們的日子。
而四樓的他們呢?明亮的燈光下,他們依然延續著方才在樓下未完成的凝視,癡癡對看,感受著彼此始終難以平靜的喘息;時間一分一秒逝去,也許只有五秒鐘,也許已過了三分鐘,他抬起她的下巴,以更迫近的身形貼近她,她再也無法直視他灼烈的目光,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