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一直有個困惑久久不散,無法解開,那就是秋野臨死之前和他說的,關於當年自己中毒的秘密。那真的是三哥設計的陰謀嗎?為了多一個忠誠於他的人,三哥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是的,他心中知道堅白是這樣的人,他曾經親眼目睹堅白所做的種種事情,每一件都冷酷絕情到了極點。堅白不惜違背他的心意,暗殺公孫若慈那件事,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了這個龍座,堅白用盡心血去謀求,若慈曾經勸他小心,因為「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適用於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王國政權建立之初。
但是懷素心中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堅白念在他們這麼多年的兄弟之情,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然而堅白沒有按照旁人的建議,將他封為兵部統領,而是去兼管並不重要的禮部和吏部,顯然,堅白對自己是有所顧忌的,避免讓他掌握更多的實權。
這樣滿含猜忌的兄弟之情,能長久下去嗎?
此刻懷素的沉默和注視讓批閱奏折的堅白感覺到了,他放下筆,對視上懷素深沉的眼神,笑道:「懷素,有事和朕說?」
「不是陛下要見我嗎?」他恭敬地回答。
「是,是有事要和你說。」堅白鄭重其事地點頭,「你年紀也不小了,準備把婚事拖到什麼時候?」
懷素一楞,沒想到他問的是這件事,於是回答,「我和若慈都還沒有想這件事,三哥也知,前一陣子政局動盪,兒女私情無暇顧及。」
「現在一切穩定了,也該考慮了。」堅白笑道,但那笑容卻讓懷素有些不安。
「前兩天蘇鴻又和朕提起你和穎君的婚事,人家做女方的不好催,我們男方還能不主動一點?」
堅白的話再度讓懷素楞住,「蘇穎君?可是三哥,您明明知道我心中只有若慈,而且我也和穎君說明白了!」
堅白抬手阻止他的話,淡淡道:「朕不管你和蘇穎君說了什麼,蘇鴻知道你府中有個小妾,他說他不計較你娶了穎君之後立刻納公孫若慈為側妃。」
懷素激動地表示,「但是陛下,我沒想娶蘇穎君,這對她、對若慈,都是不公平的。」
「老八,冷靜點。」堅白的臉色沉鬱,「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婚事可不是小事。那個公孫若慈到底是山野村婦,能當你的側妃已是她的幸運,她還想攀多高的枝頭?你也別忘了,蘇鴻現在是戶部尚書,他堂兄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蘇長萊,他們蘇家一門,有七個是朝內三品以上的大官,還有十二個是六品以上,遍佈文官武職。朕這一次之所以能順利登基,蘇家功不可沒,朕可不想讓人家說這個皇帝過河拆橋,言而無信。」
懷素聞言不禁慨然冷笑,「三哥,您口中的『信』是拿我和若慈一生的幸福去交換。」
「只有三哥這個位置坐得安穩了,你和公孫若慈才有幸福可言,明白嗎?」堅白的語氣更加冷硬,「回去準備吧,下個月就成親!」
懷素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變得冰涼,差點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
而堅白又在他身後叮囑道:「倘若你那隻小野貓為此鬧事的話,朕希望你能好好安撫。不要讓即將到手的幸福又溜了。你知道,三哥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
懷素回頭盯了他一眼,涼涼地說:「我知道了。臣弟告退。」
第11章(1)
懷素明白臨走前,堅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倘若他拒絕娶蘇穎君,公孫若慈將會再一次陷入危險。回到他的王府,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去找她,而是在前堂靜靜坐了很久。
公孫若慈聽說他回來了,笑嘻嘻地跑出來,手中還捏著一枚荔枝,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一邊往他嘴裡塞,一邊說道:「你知道今天誰來了嗎?是宣化公主來了,還送了一大筐荔枝過來。」
她貼在懷素的耳邊,憋著笑,「今天太醫給她檢查,說她有身孕了,她特意來謝謝我。嘿嘿,要不是我給她調配的神仙水,她的駙馬怎麼可能那麼乖的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懷素抬起眼,望著巧笑嫣然的她,表情卻顯得很冷漠,「下去,在府中不要太放肆。我這裡隨時有可能來一些王公親貴,看到你現在的樣子豈不是要笑話?」
公孫若慈一楞,他怎麼會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她捧住他的臉,疑惑地問:「你今天在堅白那兒受氣了?說話怎麼還有火藥味兒?」
懷素忽然將她推到一邊,冷漠地站起來,「我還有事要辦,今天晚上也許不回來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瞇起眼審視著他,「不對,你有事情瞞著我。」
他冷冷回望,「我瞞你什麼了?就算真有事瞞你,也不稀奇,我憑什麼要把所有的秘密都講給你聽?你又不是我的王妃。」
她聽到這樣的話,瞳孔緊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懷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哼,意思是我對你這種總是霸道地賴著我實在煩透了,就是皇后也不敢這樣霸著皇帝。你知不知道,男人最煩的就是女人不給我們自由?」
公孫若慈驚詫地瞪著他,就像看一個自己從不認識的陌生人,「但是,你不是說過……你就喜歡我這個樣子?」
「我也說過,你要給我喘息的機會。而且,再美的花,看久了也會膩。」懷素撥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堂。他不敢停留,生怕自己的心一軟,會暴露出真實的內心情緒,如果讓她看出任何破綻,那麼他的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深夜,當月華被烏雲遮蔽,四周寧靜得甚至聽不到一絲風聲的時候,懷素悄悄地回到王府。他先問管家,「公孫姑娘還在府裡嗎?」
「在,姑娘一直沒有出門。」
管家的話讓他稍稍心安了些,他還真怕自己的幾句重話惹得公孫若慈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