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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晚熱鬧的用餐人潮,終於從店裡逃出來的伍嫣,才穿好了外套走到外頭,就看見已經有好久都沒來這裡接送她這洗碗工下班的杜寬雅,正倚在店旁的路燈下等著她。

  「你怎麼來了?」隨著天氣愈來愈冷,他的母親也愈病癒重,近來他不是常在醫院裡陪著他的母親嗎?

  「只是想來接妳回家。」杜寬雅微笑地看著興奮地跑至面前的她,並伸手摸了摸她紅通通的臉蛋。

  「終於知道要想我了?」她笑吟吟地打量著這個近來已經不稱職很久的男朋友。

  他記仇似地瞄了瞄她,「我可沒忘記昨天晚上是誰把我踹下床的。」

  「另外一腳是四海踹的。」她不忘要拖另外一個肇事者下水。

  「你們這兩隻無尾熊,不要冬天一到就老是把我當成熱水袋。」他嘴上雖是抱怨個不停,但還是向怕冷的她伸出一掌,「把手給我。」

  遭他握住的手,被他拉著藏進了他溫暖的大衣口袋裡,而後他們沿著走慣的小巷,靠著彼此的肩走向回家的方向。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晚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不急著回家,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太早回去面對外婆那一雙近來總是偷哭過的眼眸,而她,也不想縱走身畔好不容易才又再次專屬於她的這一份溫暖。

  行經以往他們總會在回家路程上停下看星星的小公園時,杜寬雅拉著她走進了公園裡,在微暗的光線下找到了那座設置年代久遠的鞦韆,坐至上頭後,他再拉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妳知道流星為什麼會墜落嗎?」與她一同看著滿天繁星的他,眼中似是抹上了什麼回憶。

  她微蹙起秀眉,「地球引力啊。」常識題?

  「也有人說,那是因為它們背負了太多的心願。」每夜每夜都有那麼多人對夜空許願,那些不知承載了多少億萬個心願的流星,想必也會沉重得不得不在地球擱淺。她舉起三根手指,「我保證我不會許願也不會拿著網子圍捕它的。」

  「看,那是獵戶座。」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指向天際最燦亮的兩顆一等星,「雖然它們看起來都很相近,但其實獵戶座距離地球最近的星星有兩百四十光年,而最遠的,則在一千五百光年外。」

  「明明都看得到,距離卻相隔了這麼遙遠?」

  「嗯。」見她在他懷裡縮成一團,他乾脆把脖子上的圍巾解開,再將兩人暖呼呼地圍在一起。

  「你想,以後我們還能像這樣一起看星星嗎?」她淡淡地問著,那語氣,不像是在問著什麼遙遠的未來,而像是在問個已經在她心中有所準備的事實。

  近來在深夜裡接過幾通來自國外電話的杜寬雅,沉默了好一陣子後,並無心躲避她藏在話裡的問題。

  「……總會有機會的。」

  感覺天氣似乎因他的話語一下子變得更冷了些,伍嫣跳過了這個話題,刻意清了清嗓子忙著轉移話題。「對了,最近我媽都不肯摔你了。」雖然他偶爾還是會來隔壁的道場走動,不過也不知怎麼搞的,她家老媽卻像轉了性子一樣,都不再對他痛下毒手了。杜寬雅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道:「那是因為她怕要是摔壞了我,隔壁家的富大少就得哭著接收妳了。」

  「說得好像你挺犧牲似的。」她撇著嘴角,才想轉身抗議,不料頸間的圍巾卻遭他拉開,還被他迅速印下一記吻,「啊,又偷襲。」

  說到這點,他比她還更想抱怨。

  「妳和富大少別三不五時爬來我房裡夜襲就好了。」都幾歲了他們兩個還在搶床位?偏偏又一個鍾愛睡床頭一個熱愛床尾,害得他這床主常常睡到夜半就被他們給聯腳踹下床去,這像話嗎?

  銀鈴似的笑音在公園的一角里輕輕響起,杜寬雅側首看著她那絲毫沒有任何反省的笑臉,沒好氣地一手轉過她的臉龐,再低首把她的笑音收進唇裡。

  感受著如雨般溫柔落在面上的細吻,伍嫣斂去了面容上的笑意,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微側過身子緊緊的抱住他而已。而他,卻像許願似的,一一親吻她的髮絲、面頰、唇瓣,而後再執起她的兩手想一併親上去時,這才發現她又再次將她的手給弄得一團糟。他瞪著她的十指,「我都說過要戴手套了,妳就是不聽。」她一天得洗多少碗?更何況是在這種寒冬裡去摸一整晚的冷水?

  她聳聳肩,「我爸說在客人面前戴手套太沒誠意了。」

  「明天我就去跟伍爸抗議。」對著那一雙紅腫又脫皮的小手,他的兩眉幾乎快併攏成一直線。

  「你媽……她還好嗎?」在他拿出總是放在口袋裡的手用藥膏,為她仔細地上藥時,她乘隙把想了許久,卻始終都找不到時機問出口的話問出。

  杜寬雅為她抹藥的動作頓了頓,似是有些動搖,但很快的又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我已經通知我父親了。」

  她不放棄地凝視著他的雙眼,等待著他把其它沒有說出口的心事說出,到後來,受不了她這般沉默質疑的杜寬雅,在把藥膏收回去後,只好低聲吐出她想聽的實話。

  「我希望他至少能來見她最後一面。」

  「你呢,你想見他嗎?」

  他想也不想地就回道:「不想。」冰冷的拒意,聽起來,雖不像是有恨,但也沒有包含著太多的親情。轉正了身子再次靠回他胸前的伍嫣,在他以腳搖晃起鞦韆,帶著他倆一塊兒在風中規律地搖動時,彷彿又再次看見了那夜他獨自坐在鋼琴前,那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蕭索身影。

  她知道,對於那些他從不詳細提及,也從不想說出口的過去,無論是她或是誰,在沒有他的允許下,都不該,也不可以去觸碰,因為在他心中有著一道她不可以擅自跨過的黃線,她更明白的是,黃線之外的世界,並不是她所能夠想像和理解的,也因此,她選擇從不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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