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來耳溫槍,量了一下,三十八點二度,耳溫槍螢幕上的笑臉,變成了愁眉苦臉。
說實話,她並不是很確定要燒到幾度才算嚴重,她想了一下,決定要是超過三十八點五度,就把他搖醒,叫他吃一顆退燒藥。
發燒要保持頭冷腳熱,她看向他的腳,那雙大腳丫還在被子裡,很好。
渺渺轉過身,下樓從冰箱裡,拿出退熱貼,回到他樓上的房間,把退熱貼撕開,貼上他的額頭。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醒來。
她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鼻子前,確定他還在呼吸。
沒有醒著時,這傢伙看起來還真的頗帥的。
無法克制的,她用食指點了下他高傲的鼻頭。
他還是沒有反應,她直起身子,叉著腰考慮了一下。
既然他溫度開始升高,她想她還是就近觀察會好一點,省得他一個不小心,在她手裡昏迷,到時她還真不知要如何還人家一個如此龜毛又討人厭的兒子。
轉過身,她拉來了一張椅子,改坐在他床邊,再到樓下把筆電抱上來,坐在椅子上,繼續敲打電腦。
半個小時後,她才剛替前同事上網訂飛機票,再寫電子郵件給另一位朋友,幫一位老客戶,走後門拿到最新的歌劇貴賓席時,前方傳來沙啞的聲音。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抬眼,從放在大腿上的筆電上頭,瞧著那隻大病貓。
當然,再一次的,他還是擰著眉頭,無禮的瞇眼瞪她。
渺渺揚起粉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那不知感恩的王八蛋,開口宣佈。
「照顧病人。」
照顧病人?
這女人的腳,正擱在他床上,一雙珍珠般粉嫩的腳趾頭,就近在他的鼻頭前,她把筆電放在腿上敲打,回答他的期間,雙手還不曾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
孔奇雲把視線,從她圓滾滾的腳趾尖,往上移到她最近被陽光曬得有些黑的臉。雖然因為室內光線不明,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仍能隱約辨認,那張略黑的小臉,掛著虛假的笑容。
他挑起了眉,對她的說法,顯得頗不以為然。
「你媽有事出門去了,晚點才會回來,她拜託我,過來照顧你。」
懶得理會他對她的看法,渺渺啪地合起筆電,將它放到一旁桌上,拿來藥袋掏出一包藥,扔給那個辛苦爬坐起身的傢伙。
「四點了,把藥吃一吃。」在他拆藥包時,她替他倒著熱水。
孔奇雲靠坐在床頭,看著那個穿著超短牛仔褲、綁著馬尾的女人,一邊拆開藥包,忍不住問。
「你和她收多少錢?」
她倒水的動作一頓,臉上假笑瞬間消失。
「你說什麼?」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冷冷開口:「我說,你來這裡照顧我一個小時,和我媽收多少工錢?」
她的臉色無比難看,在那一秒,他以為,她會將握在手中水杯裡的水,直接潑灑到他臉上。
但她忍住了。
「這次免費。」渺渺把水杯遞到他面前,而不是潑到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說:「我欠你媽不少人情,所以免費。」
她忍住了,他卻忍不住。
「如果你沒欠她人情呢?你會收多少?」
渺渺額角抽動著,他知道她的忍耐,幾乎要到了極限,但這女人的忍耐力,實在是非比常人,她深吸了口氣,然後再次露出了更加虛假的微笑。
「一般小兒發燒感冒流鼻水,一個小時四百,半天兩千,一天四千,但如果是像你這種特別難搞的,費用會另外追加,視我心情而定。」
他擰眉看著她,再問:「買房子呢?」
「我從中抽成交價的百分之一。」渺渺二話不說的回答,這回沒等他繼續問,直接把其他的收費全報了出來:「買票也一樣,若是買一些生活雜物,一次二十元,若超出體積、重量,都會另外再計費,我也幫忙請裝潢、做監工,兼做室內設計、跑腿……之類的,我相信你也很清楚,無論客戶需要什麼,我都能幫忙弄來,在不違法的範圍內,只要有錢賺,我什麼都做。現在,你可以喝水吃藥了嗎?」
雖然她臉上掛著假笑,但那最後一句問題,幾近威脅。
孔奇雲計算著她把整個水杯砸到他頭上的機率,然後決定不要冒那個險,所以他伸出了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吃藥喝水。
確定他吃了藥,她轉身往外走去,一邊交代:「淑玉阿姨燉了一鍋粥,我去加熱再拿上來,你要有力氣,最好到浴室沖個熱水澡,我已經把我幹淨的睡衣放在裡面了。」
說到這,她在門邊停了下來,回身看他。
「你需要幫忙嗎?」
他薄唇一抿,「不需要。」
一絲火氣,熊熊從她身上流竄而出,他很清楚,自己又惹惱了她,但眼前的女人卻露齒一笑。
「你若需要幫助,歡迎隨時叫一聲,我擁有看護證照,很樂意協助你脫褲子尿尿,或是用肥皂幫你洗嘴巴。」她雙手在胸前交插,越說越開心,道:「事實上,我想後面這一項,我可以替你免費服務,就當是特別優惠,你千萬不用和我客氣啊。」
說著,她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那幾乎是這女人第一次,這麼真心的對著他笑。
幫他用肥皂洗嘴巴?她以為他才三歲嗎?虧她想得出來。
他頭暈腦脹的下了床,走進浴室裡沖澡。
低著頭,他用遲鈍的手指,把衣扣解開,脫掉幾乎被汗浸濕的睡衣和睡褲,然後走進淋浴間裡,打開熱水,沖洗身體。
好吧,他承認,她會這麼對他,真的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活該。
他生病的時候,脾氣總是特別不好,那個女人不應該在這裡,他會有她收了錢才過來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她討厭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她和他一樣心知肚明。
而且她是個打工族,從畢業後,就很少在同一間公司,待上太久,這幾年,她本來就靠著打零工和附近人家收錢。
所以,她憑什麼為他追問這件事感到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