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今後有何打算?」
「初荷早打定主意守寡一輩子,替老王爺看守那座宅子,算是報答他的恩情。」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傻丫頭,老王爺在信中都告訴我了,你跟他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我沒說錯吧?」皇太后邊說邊看她的反應。
初荷一下子漲紅了臉,完全沒想過皇太后會如此輕鬆說出這麼直接又私密的事實。
「他說將你當成孫女一樣憐惜,心疼你無依無靠,怕你傻里傻氣的耗盡一輩子為他守什麼不知所謂的,所以要我作主,在他死後三年,你就另覓良人。」
初荷驚得不知所措。「這不成的,這怎麼行呢!這、這個……」
「咱們大清旗人也沒規定不准改嫁,為什麼不成?」皇太后哼的一聲,顯然對於那些世俗禮教十分不屑。
「反正這是兩年多之後的事情,到時再說吧。」看她愣傻得說不出話來,皇太后揮揮手。
初荷卻是思緒紛亂,一時間理不清思緒,只能愣愣的杵著。
「對了,你是否曾經替簡親王照顧茶花?」皇太后忽然問起,初荷直覺的點點頭。
「那你以後每隔三五天就來替我照顧這裡的茶花,你願意嗎?」皇太后定定的看著初荷,雖說是詢問,但表情卻有著不得拒絕的威嚴。
除了點頭答應,初荷完全不知道還能怎麼做。就這樣,她成了皇太后這兒固定走動的人,不得推辭。
原想躲在自己築起的井裡,無聲無息的過完一輩子,但如今看起來是不可能的了。
時序入冬,初荷每隔三日就進宮替皇太后照顧茶花;這一個多月來,她每逢入宮那日必定一大清早就起床準備,然後早早進宮陪同皇太后用早膳,有時陪著老人家說一會兒話,不過大多時候用完早膳就是她獨自到偏廳照顧茶花的時間。
每年正月到二月是茶花開得最盛的時候,皇太后瞧她照顧得認真,又命人從大理找來好幾盆珍貴茶花,叮囑她得好好照顧,務必在下個月農曆大過年期間讓所有來拜年的皇親國戚大開眼界。
儘管照料茶花的差事佔去她不少時間,但忙碌反而讓她覺得日子過得較為舒坦,尤其這一個月來母親從沒放棄要見她,又聽麗兒說除了福夫人,竟還有好多人遞口信說要約她小聚,而那些人全是以前茶藝社不熟的豪門千金,根本沒有交情可言,想必只是找借口想進入她宅第一探究竟,然後回去有話題嚼舌根吧。
這些雖然都是小事,但每隔幾天就來這麼一次,也真夠煩人的;如今至少她忙著進出皇宮,也就少了點時間煩心這些瑣事。
只是近日天氣倏地轉涼,初荷返回京城時因為走得極為倉促,壓根沒帶走御寒衣物,麗兒雖然緊急張羅了一件披風,但昨晚開始,初荷就覺得自己有些著了涼。
搓搓冰冷的手,初荷今日也是早早來到偏廳,但才走到長廊上,就看見好幾個宮女笑意盈盈的端著茶具正準備走進去。
「皇太后已經在偏廳用膳了嗎?」她今日還特地早來叫,不料皇太后竟有比她更早。
一個皇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笑著。「裡頭有客人呢!而且還是貴客。」
哦?初荷狐疑不解。
「皇太后說你將這些茶花照顧得極好,說要趁這時找人將這些茶花都畫下來,等花期過了,也還可以賞畫思花。」
「找了畫家來臨摹嗎?」肯定是十分受皇室賞識的人吧,初荷想著。
宮女搖搖頭。「才不是。是當今最會畫畫兒的才子,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皇太后老早就想要他來作畫,偏偏禮部前陣子事務繁忙抽不得空,最後好不容易挪出一大清早的空檔,說是要來畫個十天呢。」
當今最會畫畫兒的才子?誰啊?說是禮部的人,怎麼和那人一樣……
「不但是才子,聽說還是八旗貴族裡頭相貌最斯文俊雅的呢。你不知道嗎?就是禮親王府的大貝勒,今天他二弟也來了,聽說這個二貝勒棋藝精湛,皇太后早想跟他對弈一局……」
是蘭泗!初荷心頭一震。果然,走近偏廳就聽到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聽起來正和皇太后聊得開心。
「是不是初荷來了?怎麼站在門口?進來啊。」皇太后喚著。「跟你們說啊,這裡所有的花都是初荷這丫頭替我照顧的。初荷之前有一段時間都住在邊疆,幾個月前才返京,你們沒見過吧?」
初荷心跳亂撞的緩緩走進來,就見皇太后命人搬了圓桌正在用早膳,身邊一左一右分別坐著兩個年輕男子。
「初荷福晉是我小妹的摯友,之前曾見過幾次。」
和煦如春風般的清磊臉龐,俊雅斯文的神態與笑容,始終好聽的嗓音,正是闊別好幾個月的人。
「原來你們認識,那就不用介紹了。初荷過來,一起用點早膳。」皇太后示意她坐在一個未曾謀面的男子身邊,看來應該是蘭泗的二弟,記得敦華說過,好像叫做梅沁。
「今天我命人做了點魚片粥,上回瞧你吃得香,這次可要再多吃點。」皇太后對著初荷說。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寡——」原本坐著不吭聲的梅沁忽然眼睛一亮。
「梅沁,不得無禮。」蘭泗連忙打斷他的話。
就是那個年輕又有錢的寡婦。
梅沁硬生生把話吞進肚子裡,但仍是一點也不客氣的盯著初荷看,彷彿她是稀罕少見的珍奇動物。
初荷抿嘴笑了一下。儘管梅沁的舉措十分無禮,但表情卻生動有趣,而且她看得出來梅沁只是直腸子憋不住話,並無任何輕蔑之意。
皇太后大搖其頭。「怎麼兩兄弟差這麼多!蘭泗,你回去稟告你阿瑪,好好處罰這個小子。」
「不打緊張的,這沒什麼,不用告訴王爺了。」初荷看梅沁一聽到要稟告禮親王就嚇白了臉,連忙笑著搖頭。
蘭泗瞧著初荷。方才梅沁這麼一喊,他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弟弟竟如此唐突,雖然那一聲「寡婦」沒全喊出來,但根本是人人都知道他要喊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