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家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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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頁

 

  「太好了,履霜來了,我可以……睡一覺了。等我、等我醒來……要跟履霜一起研究春冊,如此這樣,還要一年生一個孩子……生五個……」

  石履霜小心將她抱起,熱淚灑落她胸前衣襟。

  「別睡太久,別睡太久啊,小雪,你可知道我愛你入骨,千萬別留我孤單一個人……」

  麟德十三年七月某日,原為石工部生辰,但自今年起,亦是他合婚之日。人人皆知,某自入冬官府後,因與石卿之間有諸多齟齬,兼之人云亦云,言石卿心如冰霜,腹比墨黑,實乃天大誤會!石卿履霜真乃一性情中人,他心熱如火,腹可客船,與其夫人相識多年,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種下情根,兩人同年登第、同年待選、又同入冬官府任職,自是日久情深。

  石履霜於麟德五年遭御史彈劾黜官之際,夫人為他四處奔走,不吝於石卿落難時出手相助。夫人於麟德九年繼任司空,君王賜字瀾冬,石卿為使夫人無後顧之憂,一肩擔下勞碌政務,使夫人得以展其長才,男士內、女士外,伉儷情深,但為御史台主阻撓之故,遲遲未成婚。

  直至青州礦災,兩人劫後重逢,石卿為尋心愛之人,七日夜裡,墨發染上霜色,乃知人生苦短有若蜉蝣,以此不再躊躇,婚於青州。某因曾誤解石卿,特撰此文,名之為《冬雪記》,以與先前某所撰而為坊間不肖書樓盜印之《履霜記》互為參照。

  ——麟德十三年霜月,冬官府薛如臨《冬雪記》序

  麟德十四年,《冬雪記》出版半年後,成為皇朝書市裡難得一見的滯銷書,銷路不甚理想。

  某日,到書市觀察銷售情況的原著者困惑低喃:「難道世人竟不喜真相,反而熱衷於不實傳言麼?」

  在《冬雪記》賣不出去的同時,被不肖書樓盜印的《履霜記》卻已不知再版過幾回,堪稱今年書市裡最火紅的書籍。

  想到這事,薛如臨不禁疑惑,到底他的手稿是被誰拿去盜印的?到現在他依然找不出犯人。

  悶悶走出聽雪樓,他想,此刻冬官府的小頭兒應該已經醒過來了吧!

  今年他還是府士一名。無妨,聽說如果能連續八年都當府士的話,就有機會直接晉陞為一府首長咧。當今春官長與冬官長不正皆是如此?當然他志向沒那麼遠大,也沒有取代冬官長的異心,但將來集滿八年府士資歷,若能換得一個大夫之位來坐,也是挺好。

  慢慢走回冬官府裡,居然聽見小娃兒的聲音。

  他走進府長廳署門前偷覷了覷,只見副長抱著一個小娃兒哄著逗著,儼然是個慈父啊。

  見有人走近,小娃兒忽地放聲大哭,圓滾滾眼睛底下掛著豆大淚珠。

  這慈父擰眉,瞬間變成嚴峻官人。「薛府士,你傻站在外頭做什麼?還不趕緊來把這傢伙帶走!」

  薛如臨不怕上司賞他白眼,笑道:「工部大人抱娃兒的動作挺俐落,想必以後也會是個好爹親啊。」

  石履霜冷然一笑。「薛府士寫《冬雪記》寫上癮了,打算開始新撰一部《冬霜記》,專錄我石履霜婚後雜事了麼?」

  他將懷裡紀尉蘭所生的男娃娃丟給薛如臨。

  那女人拐他妻子喝茶去,卻把小娃娃扔給他照顧。雖說孩子可愛,但他現在忙著應付御史台對他的不實指控,實在沒時間奶別人的孩子。

  聞言,薛如臨渾身一震。

  「大人英明,下官確實正著手撰寫《冬霜記》……」石履霜果然不愧是石履霜啊,連他最近在寫什麼都摸得清清楚楚。他乾脆招認了。

  還真有在寫!石履霜冷哼一聲。「《冬雪記》不是滯銷麼?還寫什麼寫?」

  薛如臨恭敬答道:「正因如此才需要寫啊。否則若因一部《履霜記》而弄臭了大人名聲,下官實在過意不去。」

  石履霜哪裡在意這種事。名聲越臭,他越是歡喜。這對他穩坐冬官府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地位很有幫助。然而這薛如臨不知發什麼癲,竟開始寫起風花雪月的情事,將他與小雪間的種種挖掘出來,公諸於世……這就不是他所能忍受的了。

  小雪是他一個人的。

  他不樂與別人分享。

  閃動黑眸,他忽笑道:「要不這樣吧,你也別寫《冬霜記》了,改寫一本《履霜記》續篇如何?我保證,只要你繼續把我石履霜寫成心如冰霜、腹比墨黑的石工部,我就——」

  「如臨不可聽他的!」

  一聲嬌喊自外頭傳來,正是已恢復健康的冬官府首長冉小雪。

  君王恩典賜假,尚在休假中的她拎著一籃甜食自外頭走來,看著暫時代理她職位的親親夫婿,彎眼笑道:「這位石大人面皮薄,不喜聽人讚美,是以總是故作心如冰箱、腹比墨黑。偷偷告訴你,那本號稱滯銷的《冬雪記》,這位素來勤儉持家的大人可是一出手就買了一百本,據說想當作傳家寶啦!」

  「冉小雪你敢洩我底!」臉紅了。

  冉小雪揚起臉來,好笑地看著心愛男人道:「怎麼不敢?石大人,你說說,我是你的誰啊?」

  石履霜抿了抿嘴,直勾勾看著心愛妻子。「你?不就是冬官長瀾冬,我石履霜今生唯一愛入骨子裡的冉小雪麼?」

  打從他在礦坑裡對她表白,她卻因為昏迷沒聽見,事後聽薛如臨轉述才知他說過那樣的話,之後,總是逮著機會要他一次次地說他愛她入骨。

  有一晚纏綿時,他問:「難道你不知道我深愛著你麼?」

  她回答:「知道。」 那樣理所當然。「可我就想聽履霜親口說。」

  為此,他那晚咬著她的耳朵,用不同的方式告訴她,他深愛著她,愛入骨子裡,愛她甚過自己……

  自外斜映入室的夕照映在他發上,這男人……為她在七日夜裡髮色轉淡。剛從黑暗的礦坑裡脫困時,她因久不見光,暫時性地盲了幾天。後來視力恢復,乍見他一頭白髮,還以為自己眼力出了問題,沒想到他竟為她……朝為青絲暮成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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