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逆轉光陰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6 頁

 

  可別以為草八珍就不了不起,猴頭菇、銀耳、竹蓀、驢窩草、羊肚蕈、花菇、黃花菜、雲香信,有好幾道,就是在現代我也沒嘗過。

  「要不,試試這個,紅頭鷹可是很少得的。」施虞婷道,口氣清淺淡涼,聽不出態度。

  我微微一笑,撥弄盤裡的蓮子。

  有趣的是,穆可楠還未見肚子,但走路的樣子像孕婦,大大的外八字,宣示她領先群雌,吃東西的樣子也像孕婦,一手撐著後腰、一手在盤子裡挑挑撿撿,好像什麼菜色都入不了她的胃。

  拜託,有這麼誇張嗎?兩、三個月的胎兒有多大,大概比豆莢大不了多少。

  她不吃菜,倒是酒連喝了幾杯,李鳳書說這是上好的女兒紅,她出嫁的時候留下的。

  我本想好心勸告穆可楠孕婦別喝酒,酒精會影響胎兒腦部發展,可略抬頭,硬生生撞上她兩道凝結在我身上的冰冷目光,像小孩子被逮到做壞事似地,我連忙低下頭。

  突地,穆可楠夾了塊雞肉到施虞婷碗中,然後輕聲說道:「虞婷妹子,這烏骨雞你得多吃點,好好補補身子,給咱們殿下來個入門喜,好在來年替府裡多添個小公子,兄弟倆兒才能玩在一塊兒。」

  這話惹得施虞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從她入府以來,連洞房花燭夜,阿朔都在我房裡過,她若真有入門喜,阿朔豈能容得下她?

  穆可楠這話兒,挑撥得夠厲害。

  「是啊,這段日子殿下顧慮著可楠妹妹的身子,沒上可楠妹妹那裡,也沒到姊姊房裡,想必是到虞婷妹妹屋裡了。妹妹可得加把勁兒,姊姊趕緊催下人釀上幾罈好酒,好給兩個妹妹坐月子。」李鳳書說得興高采烈,臉上笑容可掬,絲毫不見妒意。

  我不得不認同阿朔的說詞,這年代的女子,腦袋構造的確和進化過的我們不同。

  「姊姊說什麼呢!」施虞婷推推李鳳書,臊紅了臉。

  「姊姊說什麼妹妹還不懂?別害羞,為人婦,這是必經之事,姊姊盼著各位妹妹齊心協力為殿下開枝散葉。」她左手拉拉穆可楠,右手拉拉施虞婷,感情好得像親姊妹。

  我無語,悶頭喝酒。我是毫無酒量可言的,在家裡面喝一碗姜母鴨就會臉頰紅透、心跳加快,醉個透透澈澈,而這個女兒紅……嘶,辛辣酒味竄進喉嚨裡,火燒似地,我連忙舀起一碗清湯,為喉嚨袪傷解郁。

  「吳姑娘,你怎麼臉紅成這樣?」

  「我……抱歉,酒量不行。」我尷尬笑兩聲。

  「那怎麼行,日後要和殿下喝交杯酒的,萬一在洞房花燭夜睡得不省人事,豈不蹉跎了良辰美景?」李鳳書嬌笑道。

  「我和殿下不、不會的……我們只是……只是朋友。」連連揮手,才一口酒就讓我大舌頭。

  我很怕她們把我算進姊姊妹妹團體,可千萬不要,我和她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別逼我接受同樣的檢驗標準。

  側過臉,我看見施虞婷忿忿然的眼神,和穆可楠幸災樂禍的淺笑,開始坐立不安。

  「別哄我們了,可楠妹妹已經把姑娘和王爺在戰場上發生的事說給咱們聽。聽說,姑娘一直和殿下同一營賬,孤男寡女……」李鳳書臉紅,掩咀一笑,那曖昧表情像在看愛情小說,而且是看到「精彩」處。

  施虞婷抬高下巴,不屑目光掃向我,譏誚一笑道:「雖然殿下不是個會辜負女人的男子,可姑娘多少得顧慮一下名節吧?萬一鬧出什麼事,豈不是拖累殿下的名譽?」

  還能鬧出什麼事?頂多鬧出人命來唄,像穆可楠那樣。

  我歎氣,隨口敷衍:「夫人過慮了。」

  「很多事寧可過慮也別少思,身為太子妃,對太子的殿下名譽自然是看重得很,我們擔心醜聞傳出,傳到父皇母后那裡,大夥兒臉上都不好看。」穆可楠陰厲的眼神讓我的背脊發涼。

  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穆可楠的目光讓人難承接,我的心悴悴跳個不停,口乾舌燥,下意識端起杯子,忘記裡頭裝的是酒不是茶,仰頭一喝,又被辛辣滋味嗆得發現自己做錯。

  早知宴無好宴,這餐注定難消化,還是得硬著脖子坐著,低著頭,我腦袋轟轟作響,耳朵裡聽著她們在聊皇上給穆將軍陞官、穆家老爺封了公侯,施虞婷的哥哥因治水有功,現下又成了殿下的舅爺,往後陞官、鴻圖大展指日可待……

  唉,這是生為女子的哀歌,恩恩愛愛比不上為家族坐高台,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也可憐天底下女子,明知哀歌難,還是得一曲一曲接著唱。

  「吳姑娘家居哪裡?」李鳳書突如其來一問。

  「我家裡人都不在了。」睜眼說瞎話,我看見穆可楠的眉梢高高揚起,微微的慍色貼入眼簾。

  「真的啊。」李鳳書沉吟須臾,笑著握住我的手。「往後別擔心,安安穩穩在這裡住下來,姊姊會照顧你。」

  我回望她的臉。那年,鬱鬱不得志,眉間蹙起多少薄怨,幾度被常瑄擋在門外,一碗奶子還讓我拿去作了科學實驗;而今,名正言順,成了太子妃,陰霾盡掃,眼底眉梢淨是幸福。

  一個男人身上蘊藏著多少能量,能在轉瞬間改變女子的性情命運?

  「謝謝太子妃。」

  我又坐了一會兒,明知道不能喝酒,還是在李鳳書的勸誘下多喝了幾盅,我臉紅得像螃蟹,身子輕飄飄的,腳步虛浮。我連連甩過幾次頭,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再繼續下去,醉態盡出可不行,連忙起身告辭。

  李鳳書本欲再留,我便裝出語無倫次。

  「留、流?哦,小橋、流水、人家,枯籐、老樹、昏鴉……不對,不應景。應該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這酒入愁腸心越愁,不喝了、不能再喝了。」我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李鳳書看著我的醜態,笑得前俯後仰,說:「姑娘哪兒來那麼多的愁?說給姊姊聽,姊姊一一替你消除。」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