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逆轉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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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我咯咯笑著。「愁啊,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施虞婷淡笑道:「春風全待在她家牆籬內了,還有那麼多愁,那可教我們怎麼辦才好?」

  我聽見,可假裝沒聽見。

  「算了算了,醉言醉語的,虞婷妹子翻什麼醋汁。」李鳳書說罷,讓人來扶我。

  我順勢靠在婢女身上,準備離開水榭,沒想到,在行經穆可楠身邊時,她突地伸出一腿絆了我,我差點摔跤,但……我沒摔成,她倒摔了!

  這不符合科學原理嘛!我醉了、她沒醉,伸腳的是她,我只是沒跨過,而且我站著重心高,她坐著重心低,不管怎麼樣,都沒道理會把她摔在地上……

  即使腦袋有些昏沉,即使酒精成分讓我的動作變得遲鈍,但我還是能分辨,什麼是陷害、什麼是以假亂真。

  緊接著,一陣驚呼忙亂,原本扶住我的婢女鬆開手,一群人全擠到穆可楠身邊,而我呆呆地站在原位,呆呆地看著她們前呼後擁地護著穆可楠,呆呆地聞著空氣裡傳來的淡淡荷香。

  身邊突然刮過一陣風,我的腦袋陡然清醒幾分,等回過神來,只捕捉到一群遠去的背影。風兒柔柔地輕撫,葉兒沙沙地低鳴,週遭空氣一片死寂,我猛地打起冷顫,垂下頭,咀邊銜起苦笑。

  鬥爭……開始了嗎?

  不知呆站了多久,末了,是小福、小喜聽到消息,把我從荷塘邊領了回去。

  小喜氣極敗壞道:「姑娘,不能喝酒作啥逞強?萬一可楠夫人出了事……那可是太子殿下第一個孩子呀!」

  出事?我輕笑。出不了事的,她可以陷害我,但不必動用這麼大的成本,她同李鳳書的戰爭,還得靠肚子裡的小孩幫忙。

  想起李鳳書,我忍不住歎息。善良大肚的她,是否早已注定在這場女人戰爭中敗陣?

  但,落敗也好,她這樣軟弱溫良的親厚個性,根本主持不了龐大後宮,如果鐵血無情是登上帝位的不二條件,想坐上後椅、母儀天下,豈能沒有相同條件?

  一回屋子,我就爬上床。

  小喜、小福仍不停在我耳邊低聲碎碎念──

  「這時候,姑娘哪還能睡?該醒醒酒,去可楠夫人那裡探探情況……」

  「可不,所有人全擠到那裡去了,要不,我讓小祿子去看看?」

  「順便讓小壽子去熬碗解酒湯。」

  喝什麼解酒湯?探什麼狀況?就算把我五花大綁,押到穆可楠床邊,也改變不了我們對立的命運。

  算了,該來的跑不掉,趴在床上、拉起棉被,我把他們的聲音隔絕在被子外面,閉上眼,這一覺竟也睡得安心舒坦。

  許是確定自己躲不過了,潛意識要我睡飽吃好,養精蓄銳,備好下一場鬥爭。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而阿朔坐在我床邊,靜靜望住我的臉。

  要興師問罪嗎?聳聳肩,我擁被坐起。

  無所謂,反正誰絆了誰,我和穆可楠都心知肚明,而在眾人心中,她身懷六甲,尊貴得很,「絕不會」以身試險,所以罪自然是我頂,我了。

  「不會喝酒,何苦學人家狂歡?」他苦笑道。

  狂歡……呵,阿朔用錯形容詞,我是如坐針氈、如履薄冰,哪來的狂歡?

  「記不記得在關州、在森林裡,我唱過兩句歌給你聽?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請問,一群孤單的女子,為誰、為什麼狂歡?」我驕傲得毫無道理。

  「嘉儀,我明白你心裡不舒坦,明白你不高興我身邊圍著一群孤單女子,更明白你不開心可楠肚子裡的孩子,但喝酒澆愁不是好作法。」

  我聽明白了,他不願說我刻意,不肯相信我有壞心,他用喝酒澆愁解除我的「罪惡」,卻又認定我打心底妒嫉穆可楠。唉……多難讓人爭辯的「認定」。

  我的確痛恨他不屬於我一個人,的確妥協得不甘情願,的確在他的愛裡沉淪,不甘心卻也無法脫身……但重點不是酒醉,不是甘不甘願,更不是潛藏在我心底深處的嫉妒心結。

  重點是,我已經落入一場無可避免的鬥爭。

  「說吧,穆可楠投訴了些什麼?」我問。

  他坐到我身邊,用棉被把我包果起來,酒精讓我的血管擴張,快速失去熱量,即便在不冷的天,我仍然手腳冰冷。

  「可楠沒有說你任何壞話,她被送回屋裡後,大夫、御醫輪流來看過她,都說她受了驚嚇。你知道的,母后非常注重可楠肚子裡的孩子,大夥兒一直忙到剛剛才睡下。」

  「所以你在那裡陪她?」

  「我不應該嗎?」他反口問,堵得我啞口無言。

  久久,他歎息,又道:「虞婷描述了事情經過,鳳書一再表明是自己的錯,她說明知道你酒量不好,不該讓你多喝酒。整件事,從頭到尾沒有人怪你。」

  是我防衛過度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忖度她們的君子腹?

  錯,不是沒人怪我,而是她們知道,過度責怪的言語反而會讓阿朔不開心,她們只需要表現出委曲忍讓,就可以讓阿朔打心底定下我的罪行。

  這一仗,我大輸,因為我始終沒把阿朔的叮嚀聽進去,始終沒把人皮面具牢牢戴在臉上。

  「嘉儀,這回是你錯了。」

  「你怎麼確定是我錯,而不是有人刻意陷害我?」我偏著頭問他。

  「沒有一個做母親的,會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誰。」

  心一沉,我果然沒猜錯,不管怎麼編派,錯終歸落在我頭上。孩子是穆可楠最大的籌碼,無論怎樣交手,我都屈居下風。

  推開他,我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一整天,我總是覺得口乾舌燥,眼皮直跳,像在害怕什麼似的。原來人在家中坐,禍自天上來,想躲也躲不過。

  「嘉儀,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必須去見見可楠,你欠她一句抱歉。」

  我緊咬下唇,痛恨他那句有心還是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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