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逆轉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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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頁

 

  振筆疾書,我寫得太認真,一面哼唱一面寫,不曉得阿朔在我身後已經站了老半天。

  「我說過,不准唱這個歌,你總是陽奉陰違嗎?」

  猛然回頭,看見他,歌聲含入咀裡,話不經大腦,一古腦兒說了出來──

  「阿朔先生,在你面前有多少事不能做,可不可以開個單子?別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規,冒犯太子爺可是大罪……」

  那是我要寫在小說上的字句,也是那年、那天、那夜,我們曾有的對話。

  原來呵,我的腦袋從沒忘記和他說過的每句話,原來愛情不只是經歷,還是抹不去的記憶,他在我心版裡刻下愛情,刻得這樣深、這樣濃烈,教我怎能抹平?

  他笑,笑容裡帶著一縷悲慼。

  「算了,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唱什麼歌兒便唱什麼歌兒。」他歎口長長的氣,對我,他向來沒轍。

  我往前走兩步,小小的掌心貼上他的臉──太瘦了,錦衣玉食,怎麼還是把人養得這麼醜?

  「我想同你說話,好不好?」我的聲音很軟,用這輩子從沒使過的溫柔。

  「好。」他握住我的手,拉到咀邊輕吻。

  「無論說什麼,都不會冒犯太子殿下嗎?」

  「就算冒犯也沒關係。」他把我的劉海撫開,一點一點,緩慢而仔細地審視我的臉。

  「那好,我要說。阿朔,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到不能再更想了。」

  「我也想你,想得這裡很痛。」他牽引著我的手滑到他胸口。

  手貼在他胸膛,並不能聽見他想我的聲音,於是我連耳朵都貼上去,傾聽著他的心跳聲和微微呼吸。

  「我聽見了。」耳朵貼得細細密密,我愛他胸口傳出來的篤定聲音。

  「聽見什麼?」

  「聽見你的心在說話,它說:金雀釵,紅粉面,花裡暫時相見。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香作穗,蠟成淚,還似兩人心意。」

  「它說了這麼多話?」他笑著,雖然那個笑容裡埋著濃濃憂愁。

  「是啊,你的心比你的咀巴善於表達。」我點頭。

  「那我也可以聽聽你的心嗎?」

  「可以。」

  捨不得委屈他彎下身體,我大方展開相臂,站到椅子上,讓他環住我的腰。

  我愛他的擁抱,愛他的氣息充滿我的鼻翼,也愛兩個人就這樣身貼身、心近心。

  他就這樣抱著我,好久好久,不動也不說話。

  「聽見了嗎?」我柔聲問。

  「聽見了。」他放開我,把我從椅子上抱下來,捧起我的臉,用眼光在我的五官上細緻描繪。

  「它說什麼?」

  「它說: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你肯定聽錯了。」我含進一口空氣,鼓起胖胖的腮幫子,慎重搖頭。

  「怎會聽錯?」

  「我的心愛上了阿朔,便無寂寞向人訴,它的阿朔從未輕負愛情,便無須攢眉千度。所以,它說的肯定是──這無垠的宇宙對我都是虛幻,只有你,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的財產。」

  「這是誰說的話?」

  「莎士比亞,西方一個非常有名的文學家。」

  「它的詩寫得不好,既無對仗也無韻口。不過我喜歡那句,你是我的玫瑰,我全部的財產。」

  「這裡。」我拍拍自己的胸前。「它還說:你是我的全部,失去你,我留在這個時代沒有意義,只有你好了、你快樂了、你順利了,我才會歡喜。」

  他把手壓在我輕放於胸口的手背上。「你這裡,是不對的。」

  「什麼東西不對?」

  「輕易原諒別人是不對的。」他緩緩搖頭。

  「你又沒做錯事,哪需要原諒?」

  「輕易遺忘別人的錯處,更不對。」他沒理我說的,自顧自往下講。

  這是什麼話?難不成阿朔要我當個斤斤計較、心胸狹窄的女人?之前,他不是最反對我這點?我笑開,沒回應他。

  「你該怪我對你不信任,我明知道你的性格脾氣,卻還是相信你會無端端苛薄穆可楠;我知道你有多注重人權,竟同意你會絆倒無助孕婦;我明明瞭解你這種人不會戴面真,說的每句話都是實心,卻不相信你的實意,反而去相信別人的虛偽面具。」

  「說到底,你終究是對的,面具是人人必備的生活必需品,誰怪我老是戴不牢,怨不得人。」我不怨他,半點不怨。

  「可是我卻愛上不戴面具的你。」

  「由此觀之,人類是多麼矛盾的動物。」

  「對,矛盾。」他深深吸氣,再次把我摟進懷裡。

  唉,我以前覺得在男人懷抱裡尋找幸福是件愚蠢的笨事,現在,我真心相信,靠在阿朔懷裡,幸福無數。

  「阿朔。」

  「怎樣?」

  「我不喜歡你變瘦。」

  「我知道。」

  「知道就要努力加餐飯,李鳳書做的菜很棒,有空要多嘗嘗。」這不是反話,是真切的希望。

  既然我要走了,既然陪伴他的人非是穆可楠、李鳳書不可,我真的希望他們能相處融洽,帶給彼此快樂。至於李鳳書做的壞事,不管是欠我或欠穆可楠的,就等下了十八層地獄後,再讓閻君去審判。

  「她做的任何東西,我不吃也不會再看一眼。」

  「為什麼?」

  「你不怕她把我毒死?」

  「你……已經知道了?」我訝異萬分。是誰向他透露的?

  「你不說、皇后不說,三哥、九弟不說,難道我就查不出來?」

  唉,他終究是信我的,信我不是個傷人性命的惡毒婦人。感激…….

  「李鳳書不會這樣對你的,你是她的夫君、她要仰賴一生的人,她的手段不對,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如果立她為後是不能避免的事,你就必須學會平和接受。面具先生,你不能忘了自己的面具。」

  他一哂,沒回答我。

  他的反應讓我焦急,「是你說要行一步看三步,一句真話得在喉間吞吐,要喜怒不形於色,事事驅利避害、權衡利弊,現下情勢,你非要穆將軍和李尚書的大力襄助,你不能虧待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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