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趁著他未醒之前離去,要不,難免又是一陣揪扯,對彼此來說都不好受。
輕緩的,她在他的額上印上一吻,最後一次允許自己貼近他。然後,毅然決然地起身著衣,收拾行囊,拉開木門,踩著堅毅腳步,讓自己毫無依戀的離開。
只是,木門才關上,床塌上始終緊閉著雙眸的丁馴,也跟著睜開眼。看著合起的木門,他矛盾、困惑,心中情意洶湧,卻再無人可訴。
他遲疑著。
是不是該這麼讓她離開?然後他將從此抱憾一生,在心裡永遠放了個結,永遠惦記著她,後悔著自己為何鬆手?
不!絕不!
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兒女情長,此時讓他心煩意亂,再顧不得任何原則,他只想知道——為何她不願留下。
於是,他隨意套上一件外衣,追了上去。
第7章(2)
丁馴輕功驚人,很快的追上任放憂。
她因為離開他而心緒紊亂,腳步又快又急,她瞻前,卻忘了顧後,絲毫沒有察覺丁馴一路跟在她的身後。
承受著她的腳步,進入了一個隱密的山林後,他臉上的疑惑更深。
這是個看來自給自足的村落,但幾個大漢看起來凶神惡煞,不若一般山下的居民——突然靈光一閃,他的黑眸瞇得更緊了。
他沒馬上下定論,小心地隱藏身形,緊緊跟在任放憂的身後,看到她似是不願讓人發現行蹤,專挑小徑走,正好順了他的意,直到她熟練地走進一間房中,輕巧地關上門。
丁馴在門外候著,還在猜測著她到這裡來的目的時,卻訝然看到那扇門打開。
一身男裝的她,束起黑髮,神情凝重地走了出來。
丁馴想起她曾提過,她不愛著女裝,但腦中卻突地一閃——這屋裡,怎麼會有她的衣裳?
他的驚詫還沒得到答案,便看到另一個男人朝著她走去。他正要出聲提醒她要小心時,那個男人卻拱手福身,對著她喊了——
「寨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大漢又驚又喜,但態度不失恭敬。
「剛回來,有收到我發出的消息嗎?」任放憂臉色冷凝,一回到黑寨,她馬上恢復她冷靜的本色,一方面要準備營救二虎,另一方面,她得查出內奸是誰。
「有,程寨主……呃,我是說副寨主,正在大廳裡討論著該如何營救二虎,寨主正好趕上。」大漢自覺失言,斂眸躬身,越回表示出恭敬。
寨主?
任放憂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卻不滿程稼自封為寨主的行為,質疑著他是不是就是那個內奸。
「我去瞧瞧。」任放憂大步離開,大漢隨後趕上,幽靜的迴廊恢復寧靜,而躲藏在暗自的丁馴,卻久久不能動彈。
他聽到了那個稱謂——寨主。
她是什麼寨的寨主?
而他們口中所說,打算營救出牢中的二虎,又會是哪個二虎?
丁馴不傻,他知道他聽到了什麼,他只是不敢相信。
他的憂兒——竟是黑寨的寨主?
昨晚在他身下呻吟,讓他迷亂、狂妄、放肆的那個女人,竟是他此行要捉拿的對象?
什麼情況能比眼前更加詭異?
他整個人愣怔在當場,完全無法反應,他眼中的著急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與不寒而粟的冰冷。
謎底揭曉了,他終於知道,為何她總愛女扮男裝,為何她總是要打聽黑寨的消息,為何她會在此時離開他的身邊……全部都是為了黑寨。
她使計來到他的身邊,探聽他的消息,當臥底、當內應,設計他,迷亂他……
他的薄唇邊出現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嘲弄著自己的愚蠢與天真,他沒長眼,不但分不清朋友和敵人,他甚至還愛上了她。
黑寨,他竟然這樣上了黑寨。
他查探許久,但查不到上黑寨的路,卻在她的帶領下,輕易地來到這裡。
他料想,她十萬火急趕回黑寨,定是有不欲他所知的行動正在進行……丁馴猛一回神,突地想起他得馬上追上才是。
議事廳裡,緊鑼密鼓的討論,已經持續一段時間,卻在來人進入時,議室廳轉為安靜。
「寨主回來了!」其中一個大漢,面露喜色地站起。
任放憂凝眸,看見一向護著她的力伯,微微點了點頭,收斂著欣喜的情緒。
相較於力伯的喜悅,她注意到的程稼那滿臉不的神色,像是很不願見到她歸來。
「我還在想,大家都在忙著出發到杭州救二虎的時候,寨主人在哪裡風流快活呢。」程稼一開口就帶刺,擺明沒將她放在眼裡。
「我已經得到消息,二虎不在杭州,已經被轉頭到鳳鳴城了。」任放憂面不改色,直直往大廳主位上走去,在程稼憤恨的目光裡,直接坐上寨主的位子,大有宣示的意味。
幾人聞訊一驚。「這消息可正確?寨主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自有門路。」任放憂簡言帶過,將話轉回正題。「我趕回來,只是要大家切勿輕舉妄動,這是個陷阱,官府已經設好局,準備讓我們跳進去。」
「可……可也不能讓二虎就這麼犧牲。」其中一人不同意她的說法。「就算有生命危險,我們也得救二虎回來。」
「稍安勿躁。」任放憂將小手揚起,眾人很有默契的全噤聲,等著她的指示。
只有程稼一臉不以為然,沒將她放在眼底。
「寨主不會是想隨便找個借口,就讓二虎死在牢裡,你好輕輕鬆鬆地繼續坐這個寨主的位置嗎?」程稼攤了攤手,一副只是隨便談談的樣子,卻又話裡藏刀地捅著她。
「你最好小心你說出的話,省得哪天一早醒來,找不到你的舌頭。」任放憂面色一冷,態度也轉為不客氣。
對於好人,她會讓三分,但是對於心存不良的程稼,她可不會客氣。她甚至已有六成的把握,找來四川唐門的人,或許就是程稼這反骨的傢伙。
程稼臉色青白,敢怒不敢言,只因他雖然年紀長她不少,但是功夫卻沒她的厲害,只能忿忿嚥下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