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為君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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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她抿緊唇,說不出話。

  這一刻,夜風涼冷侵膚,她胸中卻有一團無形火球猛地炸開,一向的空淡被炸得粉碎,她左胸灼燙,火氣激升。

  她感覺到某部分的自己像是活過來了,感覺到熱氣在血中流竄,她呼吸越來越急,臉越來越熱,她發現自己原來還懂得生氣……她似是許久不曾發怒了,無所謂喜樂,無所謂哀怒,心緒一直是平淡的,只在偶爾記起那一年、那處小小三合院內的人與事時,才會徐徐漾開幾抹漣漪。

  但是現下,她莫名地怒火中燒,腦中思潮狂湧,震得她都快沒法兒吸氣。

  那抹黑幽幽的身影終於動了。

  男子朝她走來,兩人僅差半臂之距,他站定。

  這一靠近,他的身形似乎變得更加高大,身影整個將她吞噬,壓迫感十足。但君霽華動也未動,她敢賭,他根本是仗著自個兒人高馬大,故意來個下馬威,可惜了,她不吃這套,有本事……有本事的話,也來給她一個痛快!

  「怎不言語?」男子問,語調仍笑笑地帶著嘲弄。

  「我……我要這只雪鴿。」

  「為什麼?」

  「我要它活著。」喉兒發緊,她嚥了咽。

  「活著有什麼好?」

  「……能活著,至少有個盼頭……」她、她這是在說什麼呢?

  第3章(2)

  靜了靜,他哼聲。「那是我的信鴿,是我的,生殺之權操在我手。」

  「你把它讓給我。」她努力穩住嗓音,瞥見男人隱在兜帽下的半張臉微微勾著嘴角。他的嘴略寬,唇形薄而有力。

  「你真想要?」

  「是。」

  「唔……你若這麼堅持,讓給你也是可以。」他仁慈地拉開那抹笑弧,抬手一撥,兜帽往後滑落。

  他露出他的臉、他的發。

  絞過發,髮絲較五年前短了許多,長度僅及雙肩,不知是月光之因,抑或自然如此,那抹髮色竟轉淡許多,從之前的灰白變成雪白,襯著他輪廓深明的面龐。犀利深沉的眼,眼底閃著笑花,笑中帶惡華。

  眼前這張臉與她記憶中的那張重疊,他變得很不一樣,又似乎沒有,只是……他能認出她嗎?

  「君霽華……」

  名字從他唇縫間逸出,她心頭一凜。

  「你可以把懷裡的鴿子帶走,但是我寒春緒不愛白白給人東西,即便那玩意兒我棄之如敝屣,是我的就是我的,寧可弄死,也不給人。」

  她悶了好一會兒,終於問:「你想怎樣?」

  他笑道:「拿那只信鴿跟江南花魁娘子交換一吻,如何?」

  不、如、何!君霽華一股火燒沖天,淡定全死了,安之若素全廢了,簡直是新仇加舊恨,一股腦兒全都湧出!

  啪!

  寂寂幽夜裡響起的掌摑聲清脆無比!

  君霽華教自個兒嚇住了。

  揚手打人,打得手心既麻又痛,打得對方狠狠偏了臉,她卻驚住,眸子瞠得圓亮,小臉血色盡褪,也唇色都泛白。

  挨上巴掌的男性臉龐慢吞吞回正,接觸到他的目光,她極不爭氣地發出近似嗚咽之聲,腳步不由得往後退。

  來不及了,她剛起腳要跑,身子已被拽過去。

  「放開!」她好忙,忙用單手護住雪鴿,再騰出一手費勁兒地格開他的胸膛。

  徒勞無功啊徒勞無功,她整個人被他抓在懷裡,他力氣好大,披風下的身軀堅硬精實,他臉部輪廓變得剛硬,下顎繃緊,眉宇間吊兒郎當的嘲弄神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教人膽寒腿軟的狠戾。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會弄死她。

  奇怪的是,她並不特別懼怕,卻有高漲的怒氣,很想讓他多吃些苦頭。

  思緒如萬馬奔騰,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若與他再相見,她第一個冒出頭的感覺竟是氣到全身發抖,像是這股怒氣已隱忍了幾個年頭,一直封鎖在她心底,他跑來揭掉封印不打緊,還往裡頭添柴加油!

  驀地,她驚呼一聲,雙足離了地,人被他挾走。

  「你帶我去哪裡?放開——」她緊張望著,發現他們走的是回頭路。

  沿著梅樹夾道的小路回到原來的後院小園,他沒有繞到前頭正門,而是抱著她躍窗進屋,而且還順暢無阻地找到她住下的寢房。

  抱她上榻之後,寒春緒探手想挖走她懷裡的雪鴿。

  她微微側身閃躲,不肯給,心跳得好快。

  他明明發怒了,在方才極短的瞬間,他眼中明顯閃過殺意,為何沒動手?她、她被他鬧得頭好昏……

  「你若鬆手,它還有一線生機,如不鬆手,我兩指一掐,照樣能輕鬆了結它。」

  他語氣像在說笑,眼神卻不是,君霽華略遲疑地鬆了手,讓他取走那只雪鴿。

  還好,他僅將鴿子放進桌上的茶籠蓋裡,暫先安置。

  當他重新回到榻邊,還大刺刺坐下來,君霽華不禁面紅耳赤,很想抓來羽被或枕頭抱在胸前,但想歸想,這種舉動太示弱,她沒動,內心忐忑不安,在幽暗中緊盯他那雙變化莫測的眼。

  「你為什麼知道我住這兒?你、你早就監視著……」唉,這是她的聲音嗎?如此細微沙啞,像被嚇壞了、躲在角落咻咻喘息的小貓。她用力咬唇。

  寒春緒不答反笑,出手迅捷如風,握住了她的一隻柔夷——那只適才呼過他巴掌的小手。

  君霽華掙扎了幾下,沒能抽回手。

  「你想幹什麼?」比不過他的蠻橫強硬,她乾脆棄守,隨便他了,雙眸卻竄火地發亮,一向透白的小臉氣出紅暈。

  寒春緒將那只軟綿綿、略涼的玉手貼在面頰上,那模樣像是他無辜挨了一巴掌,需要那只造禍的小手替他輕揉、熨撫,以慰他受傷的心靈。

  「我應該折了你這隻手。」語氣徐慢。

  「那、那就折啊!」她發倔。

  「那年在小三合院裡,你也打了我好幾下,左右開弓,硬是把我打醒。」

  她一怔,想起當時之事,衝口便道:「我不打醒你,怎麼灌藥?」

  他雙目瞇了瞇,粗獷峻頰蹭著她柔軟手心,感覺她本能欲退,他握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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