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凡朋突然感覺懷中有種不舒服的異樣感,但他忍住伸手去摸的衝動。
那感覺好像是——衣服濕了?
「於少爺,你怎麼了?」范蘭英注意到他僵愣了一下,於是問道。
「喔,沒什麼。」
於凡朋搖搖頭,認為八成是自己多心了。
用過晚飯,本來於母還想強迫於凡朋,陪范蘭英到花園裡聊聊天、散散心的,幸虧他假借還有賬簿沒看完,逃回房裡來。
回到房裡,他立刻自懷中捧出蘇盈盈,小心地將她放進她的小屋裡。
蘇盈盈拉開椅子坐下,臉上噙著溫柔的淺笑,先前躲在他懷中哭泣的悲傷,已經被她躲藏得很好。
「你餓了吧?先吃些點心,晚點我再讓人送宵夜進來。」於凡朋自袖中取出幾個點心,那是方才用膳時,他偷藏著帶回來的。
往常他都命人準備好晚飯端進來,和蘇盈盈一起分食,今晚為了款待范蘭英,他無法在房中用膳;因為總不好剛吃飽就命人送宵夜,所以只能先藏些點心,帶回來讓她解饑。
「謝謝少爺。」蘇盈盈淺笑道謝,伸手要接過點心,但於凡朋不肯給。
「嘴張開,我剝給你吃。」尋常的小點心對她而言仍是太大了,由他餵她比較方便。
以往蘇盈盈會甜蜜地接受,但今晚她卻搖搖頭,態度溫和但堅定地說:「不用了,不敢勞煩少爺,我自己吃就行了。」
她必須強迫自己習慣沒有他疼寵的生活。
「勞煩?」於凡朋蹙眉,不喜歡她用的這個字眼。
因為她不愛他,所以要跟他劃清界線了嗎?
「你勞煩我何止一天而已,有必要在這時候跟我計較這個嗎?」他冷冷地問。
他尖銳的話語,讓她瑟縮了一下,但她仍勇敢面對。
「我想從今晚開始學著自己吃……拜託少爺。」她閉上眼,淒楚哀求。
不要再依賴他,也不要再眷戀他的細心呵護……
「隨你!你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吧。」於凡朋把幾個小點心,粗魯地扔到她的小桌上,然後扭頭走開。
走了兩步,想了想,他又回過頭來抓起小點心,剝成小塊,再扔回去。
「我出去一會兒!」然後,他甩門而去。
在他身後,蘇盈盈傷心地落下淚來,再無胃口吃東西。
於凡朋又重又快速地踏著步伐,滿腔的怒氣難以宣洩。
他氣她,也氣自己。
明明惱她、怨她,卻又放不下她,連吃塊點心,都擔心太大會讓她噎著。
他幾時變得這樣婆媽又軟弱了!
於凡朋在廊前停住腳步,突然想起晚膳時陡然感覺到的濕意、
直覺地,他伸手往懷中一摸,內層單衣上,好像真有點濕濡的感覺。
他在哪裡打濕了衣衫嗎?還是——她的淚?
她哭了?可能嗎?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范蘭英……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的思緒百轉千回,卻找不到個方向。
她對他,究竟是何感覺?若說毫無情愛,但那小丫頭一見著他就臉紅是事實;但若說有愛,她為何能那麼冷靜地面對范蘭英的存在?
經過那頓晚飯,她應該已經知道,范蘭英便是母親想硬塞給他的成親物件,可她卻還能從容平靜地面對,彷彿那與她毫無瓜葛。
想起方才將她自懷中捧出時,她還笑著呢!
他想錯了!她怎麼可能愛他呢?愛著他的人,不可能笑著面對他未來的妻子人選。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的!
於凡朋氣憤地甩頭,快速地走向書齋。
或許把府裡的賬冊全翻出來看,能讓他暫時忘卻憤怒……
小桌上,於凡朋扔下的點心散亂一桌,但蘇盈盈連動也沒有動。
她蜷縮在小床上,用棉被密密地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習慣。
常被於凡朋藏在懷中,所以她已習慣被布料緊緊包覆的感覺,那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而今晚,她特別需要它。
少爺還沒回來。
現在夜都深了,他卻不知在何處。
他還在生氣嗎?還是跑去找范蘭英,卿卿我我到忘了回房呢?
蘇盈盈發現,自己竟像個妒婦一般胡亂猜疑吃醋,頓時覺得好羞愧。
她有什麼立場嫉妒?她不過是個婢女罷了!而且,還是一個這麼小的婢女……
望著自己細小到不可思議的小手,她渾身顫抖,拚命忍耐、苦苦壓抑,但卻再也壓抑不住,她陡然爆出淚來,痛哭出聲。
少爺不在房裡,她終於可以縱容自己放肆大哭一場。
她不想變成這樣呀!她想恢復以前的自己,就像范蘭英一樣,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不用隱隱匿匿地躲藏在他懷中。
如果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她一定會更愛惜自己,也會更珍惜往後的生命,要是爭取就能得到幸福,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去爭取!
哭泣哪怕自己只是個地位卑下的婢女,她也會勇敢,絕不要像現在這樣,只能躲著她好想回復以往的尺寸!
只可惜,她變不回從前的樣子,甚至有可能永遠都變不回。
她失去了爭取幸福的權利……
她已經失去了……
第8章(2)
隔日上午,范蘭英遣婢女來,要邀於凡朋去逛花園,但於凡朋以外出為借口拒絕了。
再隔一日,下午,他方自外頭回府,她的婢女又來了。
「於少爺,我家小姐聽聞於家花園美麗,但又不知從何逛起,故而想拜託於少爺親領介紹。」
「我等會兒還有要事,請她去找我娘吧!」於凡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日一早,一開房門,於凡朋就看見他家娘親站在他的門前。
饒是他,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娘?您在這兒做什麼?」他直覺不妙。
「朋兒,你今兒個有什麼事要忙?」他娘笑得讓人背脊發毛。
「呃,等會兒要與所有鋪子的管事,討論鋪子的事,下午得與全德商行的許老闆碰面談生意。」
他以為這些要事能讓母親打消念頭,但姜不愧是老的辣,於母得意一笑,轉頭對塗總管說:「塗總管,你請人通知所有鋪子的管事,討論改到明日。還有,別忘了到全德商行跑一趟,告訴許老闆當家的身體不適,明日再登門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