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樕聽得目瞪口呆,臉色比稍早還要難看。
「你……生氣啦?」她摸摸鼻子,自嘲地笑笑。
嚇壞了吧?自己要娶的女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她跟大姐可完全是兩個樣,大姐溫婉可人,她呢,卻天不怕地不怕,比流氓還要凶狠可憎……
蘭樕氣得拋下銀兩,拂袖而去。
「嘿,菜都沒上呢,酒也不喝啦?氣什麼呢?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吉蒂追出去,蘭樕腳步越走越快,緊緊握著兩隻拳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他是很氣,氣得雙拳緊握,氣得渾身刺痛,氣得……氣得莫名其妙。
她原本就是個魯姑娘,她好管閒事,她牙尖嘴利,他早就領教過了。這樣的女人,遇上什麼都是她活該,早晚橫屍街頭,屍身被拖去餵狗。
他氣什麼?
早就擺明認清的事實,有什麼好氣?
惠吉蒂根本不值得他費心,不懂得珍惜性命的魯姑娘,死了就算了,拳頭落在她身上,也是她自找的,他何必熱血沸騰,氣得火冒三丈?
吉蒂半走半跑的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瞅著他。「你……還在難過?」
「什麼?」蘭樕難言錯愕,回頭橫她一眼。
她不是好端端的,他幹嘛難過?還是剛剛受傷了嗎?
她吸了口氣,滿臉不安的鼓著腮幫子,怯怯的抬眼瞧他。「剛剛見了我大姐,怎麼樣?不好受吧!」
蘭樕聞言停下腳步,異常明亮的黑眸呆呆地望著她,彷彿震懾住了。
「看你從大姐婆家出來,心情不好,本來是想陪你喝喝酒的……」她尷尬的搔搔頭,結果沒能幫他解悶,卻害他打了一架,手受傷了,酒也沒喝到,真是諸事不順啊!
「要不要換個地方?」她揚眉,如此提議。
蘭樕沒好氣地垂下肩膀。
他現在餘怒未消,根本不想看到她。
「你回去吧!」他冷哼,反身往惠家方向走。
沒親眼目睹她走進家門,路上還不曉得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這丫頭,今後該怎麼約束她,他回頭得要仔細思量。
第3章(1)
婚俗繁瑣,要打點的細碎物品繁多。自吉祥手握賬本之後,家中一切事宜都要經過她盤算,儼然取代了惠老爺,成了惠家實際上的女主人。
吉蒂不但樂觀輕鬆,得便宜還時常賣乖。
「惠、吉、祥——你一個人想霸佔惠家家產嗎?」
「正是如此。」
吉祥也不客氣,直言不諱的點頭認了。
「人人皆知,我惠吉祥乃大凶之人,一出世就剋死了娘親,命太硬十八歲之前也必剋死爹爹。城裡有瘟疫是我害的,老天不下雨也是我不好,惠家衰敗更是因為我的緣故。」
「就連爹娘替我指腹為婚也沒用,我命中帶著災星,一封信就嚇走了未婚夫婿。兩位姐姐,你們一個嫁給京城富商,一個配了狀元郎,只有小妹我注定丫閣終老,那麼,惠家家產就統統留給我吧。」
吉蒂被她這席話嚇得下巴差點兒沒掉下來。
她……她只不過……只不過開開玩笑嘛,怎麼……這麼嚴重啊?
「變山回信了嗎?說了什麼?要退婚嗎?」
「屁。」吉祥冷哼。
「啊?」吉蒂又呆住了,屁?什麼跟什麼?
吉祥眼眶一紅,從懷裡掏出一紙書信,塞到她手上。
吉蒂兩忙展開信紙,只見信頭寫著「吉祥卿卿如晤」,中間一個粗粗大大的』屁『字,底下署名「變山筆」。
「噗——」吉蒂千辛萬苦憋著笑,不敢在小妹面前太過放肆。
吉祥恨恨的奪回書信,氣得咬牙切齒。「哼,有夫如此,不嫁也罷!」
「好吧好吧,家產都是你的,你甭客氣,儘管大大方方的拿去吧!」吉蒂只得拱手賠笑,「反正日後被狀元郎休了,回頭也好有個依靠。」
「二姐的婚事,我自會辦得風風光光,請你安心待嫁吧!」
吉祥低頭捧著賬冊,對照堆積如山的物品,逐一點算,「紅羅大袖緞、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珠翠團冠、四時髻花、上細雜色綵緞匹帛、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
吉蒂還沒聽完這些名目,頭先昏了一半,實在待不下去了,只好趁著吉祥專心打理,躡手躡腳的偷偷離開 。
吉祥精於盤算,這些瑣事合該讓她去忙。
不知不覺走到柴房附近,蘭樕以前住在這,不曉得東西有沒有全數帶走?
她悄悄打開房門,心頭不期然的,忽然湧起一陣異樣。
柴房裡,仍留著蘭樕離開時的樣子。窄小木床,床褥底下鋪著一層乾草,角落放著木板拼成的簡陋書案,這邊堆著幾本書冊,那邊另有幾件衣袍,整整齊齊疊在床尾。
吉蒂走到床邊坐下,來回摸著床鋪上的冰涼被褥。
說也奇怪,明明對蘭樕沒什麼意思,這幾天卻不斷想著他。
兩人之間,只不過多了婚約罷了,就能在她的心裡掀起這麼大的波瀾嗎?
那些結髮做夫妻的男女,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
為什麼總覺得身上似乎多了條無形的絲線,牢牢繫在他身上似的,走到哪都想到他?
世上每對夫妻,都是這樣嗎?
「真、真是……我見猶憐啊……」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蘭樕,她眉開眼笑,黑瞳閃閃發光,就像兩簇熊熊燃燒的蠟燭。
「你……」蘭樕虛弱的倒在床榻上,秋水微掀,見她忽然傾身貼近,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口齒不清的支吾道:「你……你……」
「嘖嘖嘖嘖嘖,五官這麼精緻,皮膚這麼白皙,臉頰比我的臉還幼嫩,說這是男人,誰信啊!」
不自禁的,伸手往他臉頰捏了一把,登時滿手酥滑,還把蘭樕嚇得「花容失色」,她哈哈大笑,更加肆無忌憚的往他身上毛手毛腳,非要把他身上的衣裳剝開來看。
「來來,讓本姑娘親手驗驗你是男是女,放心別動,哎……不會真吃了你的,只要看一下就好,一下就好了……」
「不,你做什麼——」蘭樕自是極力掙扎,梨頰嫣紅,美眸含淚,怎麼看都像個慘遭侮辱的嬌弱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