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哭。」喉嚨緊縮得幾乎要發不出聲音,邵荃低著頭牽強的開口說。
緊閉了一下眼睛,閻明不想拆穿她,「醫生告訴我,其實大哥早在昨天下午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卻不肯立刻就醫,以至於……以至於現在因感染上感冒而並發成肺炎,醫生說……他說如果弄不好,這幾天……這幾天就會有生命危險……」他因喉嚨梗住而說不下去。
過了好半晌,這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說:「因為白血病導致血液出問題,抵抗力減弱,為了防止再度並發其他病變,大哥現在只能住在加護病房的無菌室,接受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全天候治療。化學藥物的注射是最基本的治療方法,如果再嚴重的話就必須輸血、換血,直到找到適合大哥的骨髓,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但是……但是之前醫生和我說過,他說現在骨髓庫的骨髓不一定有適合移植給大哥的骨髓,沒有骨髓……如果真的沒有骨髓,大哥的日子……所剩的日子……他……他會死。」
「不!不……」深沉的痛苦再也抑制不住,「他會死」三個字狠狠的撕裂了她的心,一陣哭喊從她的喉嚨深處迸出來,邵荃崩潰了。
不要哭,不能哭,為了當古紹全的支柱,她絕對不能哭!但是沉積的悲傷被禁錮得太久了,她再也無法繼續箝制它,如果她再不哭,悲傷與痛苦便要將她吞噬,她沒辦法忍受再多的苦了,現在不哭,她懷疑待會見到他之後,她能忍住淚水。
無止盡不停歇的哭泣,她哭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哭到胸腔發痛、眼睛發腫、聲音沙啞得幾乎再也哭不出來,卻依然低泣著。
這次,閻明沒有再阻止她,只是靜靜的呆站在一旁,拚命克制想與她一同嚎啕大哭的衝動,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好久之後,她低泣的哭聲終於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她不斷抽搐的身體。
閻明低頭看她,陰影完全遮住了他的五官與表情。
「你愛他,」他低語說,「你愛大哥對嗎?荃姊。」
「是的。」她啞的說,而這個聲音則震驚了她,這是她第一次毫不保留的表白自己的心,不必壓抑、不怕受傷,亦不去理會來自他人的壓力,她愛他……「是的,我愛他。」
「謝謝你,荃姊,大哥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愛,謝謝你愛他。」
邵荃痛苦的搖頭,啞的低語,「我愛他,卻一直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她不知道,如果他真是在意她的話,又怎麼可能放她走,眼睜睜的看她和高哲成雙成對呢?她從來都不瞭解他,從來都……醫生說他昨天下午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難道說……難道說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她走的?
可能性的事實毫不留情的猛擊向邵荃,她承受不住的向後蹬退了一步,全身忍不住輕顫了起來。
會嗎?是這樣嗎?他真的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才決定放她自由的嗎?
他為甚麼要這樣做?這樣做對他有甚麼好處?而對於她……天啊!她可以自作多情認為他也是愛她的嗎?她可以嗎?如果這是真的,那他們兩人……天啊!為甚麼你要這樣捉弄我們?既然安排我們相愛,卻又要這般折磨我們?
從看似沒有未來的相遇,讓我們倆相互迷亂對方,到現在終於撥雲見日時,卻又……天啊!你為甚麼要這般捉弄我們?見我們痛不欲生你就高興了嗎?我唾棄你!
但是我求求你,別讓他死,我願拿我的性命與你交換,別讓他死。
「你昨晚一整晚都沒睡嗎?」閻明看著她用粉底依然無法掩飾的黑眼圈關心的問道。
「你不也一樣。」虛弱的一笑,邵荃將思緒由昨晚拉回到現在,看著眼前與她有著過之而無不及的黑眼圈的閻明輕聲說道。
他微怔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想必荃姊一定連早餐也沒吃對嗎?」
「我吃不下。」邵荃搖頭。
看著她,閻明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很想勸她多少吃點東西比較好,但是她說吃不下的心情別人可以不瞭解,他卻沒有道理將它置若罔聞,所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覺得自己真的是無話可說。
兩人二度一同來到醫院的停車場,這回的邵荃帶著堅強的表情下車,步履穩健的跟著閻明走進醫院,走向古紹全所在的地方。
「閻先生。」
在醫院走道上,一名白衣長袍的醫生突然叫住了閻明,邵荃同他一起停住了腳步。
「我可不可以先和你談談關於古先生的事?」醫生嚴肅的說。
閻明呆愣了一秒後朝醫生點頭,然後轉頭面向邵荃,「荃姊……」
「我們一起走。」她斷然的說,意思是她要聽醫生說些甚麼,不管他將要說的是好是壞。
看著她臉上堅毅的表情,閻明只有點頭,然後兩人尾隨著醫生走向他的辦公室。
「請坐。」進入醫生辦公室內,醫生指著沙發對他們倆說道。
「謝謝。」閻明和邵荃一同坐入沙發,靜靜的等待以手肘支撐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上,不知道在思索甚麼的醫生開口。
「閻先生,你認識古先生的任何親人嗎?」呼了一口氣,放下手,醫生問道。
「嗯,他爸爸是我乾爸。」眉頭一皺,閻明老實回答。
「除了父親之外,古先生有兄弟姊妹嗎?」醫生點點頭繼續問。
「他是獨子。請問醫生,你為甚麼要問這個?」他懷疑的問。
看了他一眼,再將目光移至始終未開口說話的邵荃臉上一會兒,醫生似乎作了甚麼重大決定般的緩緩開口,「因為昨天我們聯絡過了,骨髓庫沒有一個骨髓條件符合古先生的需求,我們必須要從他家人當中找出適合可以移植給他的骨髓。」
他頓了一頓,「你說古先生的父親是你乾爸,是否可以請你轉告他,叫他到醫院來一趟,既然古先生沒有任何兄弟姊妹的話,我想只有從他父親……」醫生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下來,他看著前方雙目圓瞠,像是同時遭受了甚麼巨大打擊而震住,形狀呆若木雞的兩人,有些擔心又有些茫然的問:「你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