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孫朗一雙美眸陰沉了起來。
「你這種一天只吃一餐的習慣很不好,家裡人呢?都沒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飯?」
他不是搖尾乞憐的流浪貓,人家都說了,再來也就最後一次,她剛剛不都拒絕了?顯然他不當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後不是過勞就是死於營養不良。」
「謝謝你的美言。」應該沒有人當面這麼嗆過他,只見他擺出似笑非笑的臉孔,音調七轉八拐的繞得人心慌。
兩人就這樣站著,杜曉算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線,腳底泛起的涼意還直往脊樑爬去。
「最後一次?」她試探。
「我凌晨三點的班機。」
看起來他沒打算睡覺,這人,很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吃、不睡當自己鐵打的嗎?
「進來吧!」豎白旗。
她很不擅長拉鋸戰,對這男人多了一點淺薄的瞭解,那就是只要是他堅持的就非要不可,這人要知道什麼叫禮貌,母豬都會做體操了。
瞧她給自己找來的事~~
儘管心裡一百個不情願,杜曉算還是打開瓦斯筒的氣閥,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至於跟著進來的東方孫朗,他的心很熱,情緒亢奮,就算賺到生平第一筆大錢的時候也沒這麼激動。
杜曉算再不情願,可那股想讓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卻牢牢刻在骨子裡,她還是很認真的變出料理來滿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從小把她洗腦,什麼用心烹調就是好廚子,她五歲會片魚,這微末小技卻被捧上天,從此暗無天日的被關在廚房。
這一晚東方孫朗滿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鹽炒出來的澎湖絲瓜,蒜燜黃魚一碰就爛的蒜粒,香稠濃郁的黃酒,兩種完全不搭的調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獨特綿長的香氣,一滿碗晶瑩瑩亮燦燦佐著鹹醃梅的有機白米飯,壓軸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後用小陶鍋裝起來的蹄膀皮酥肉爛,汁少,肉艷,味極濃。
東方孫朗一口咬進嘴裡,濃郁的肉香在口腔裡四溢漫開,酒味煮進了肉裡層,肥而不膩,糯紅糯紅半透明,他用三碗飯結束了杜曉算那鍋燉了好幾個小時的蹄膀。
「我突然開始捨不得你了。」
一開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條的杜曉算差點把小陶瓷敲出邊來。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後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轉過身,對上東方孫朗波瀾不興的臉。
「吃飽可以走了。」在圍裙上面擦過手,收拾起他吃過的碗盤。
一如之前,他的碗盤跟被小狗舔過一樣的乾淨,連蔥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帶回家嗎?」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不行。」她也堅定如磐石。
「好可惜。」
「再見,不送……對了,以後你不再來……那……不見了。」把碗盤放進水槽,唉,又是多餘的工作。
雙手在水裡泡了下,她忍不住回頭看人走了沒,哪知曉這一看,差點跟他宛如磁石的綠色眼睛撞了個正著。
他正矮著身軀看她。
這種魔魅誰吃得消?她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少女,杜曉算心顫了下,苦水攪了胃。
「美人計也無用?」她的表情那麼真實,真可愛。
杜曉算用手把他的臉推開。
「不要對我這樣笑——」
被推拒的人有點不悅,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對她失效?
最可惡的是她還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臉推開,這是奇恥。
轉瞬,他彷彿吸收天地精華,笑得妖嬈的臉露出三分危險。
「我這樣笑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這種笑容。」
東方孫朗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面皮吋吋緊繃,慢慢變成深深的怒,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陰鬱。
從來沒有人能分辨他的喜怒哀樂,連他大哥也不行,一個廚娘,她憑什麼……
杜曉算知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倒地不起了。
「我不會道歉,因為我很用心煮了料理給你吃,你卻回報我那樣的臉。」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不是底氣的問題,而是她太知道這種男人不能得罪,如果讓他覺得挑釁,會死得很快。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沒辦法容許人家說個「不」字。
「嗯?」又是這種九彎十八拐直往上飆的音調。
「我沒有別的意思啦,你吃飽就好走人了,我也要休息了。」閉著眼把他推出門,她關門,落鎖。
四周靜了下來,這才發現一顆心胡亂跳個沒停,簡直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那人剛在笑沒錯,可是那種笑……她不會說,他放電放得那麼自然,卻感受不到真誠。
唉,她就這點不好,遇了事,很容易轉不過彎,剛剛,只要多那麼一秒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就好了。
給不給真誠是人家的自由。
只是這樣的人究竟經歷了什麼,居然不會笑?
***
S開頭的粗口從隔音設備一流的辦公室飆了出來。
不是很大聲,只是讓手持PDA,正聚精會神把今天所有行程做一遍流程報告的特助愣了下,她用拿著觸控筆的手指扶了扶下掉的鏡框。
「東方先生,我剛剛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東方孫朗起身走到了好幾年的特助面前,艷光逼人的表情,有種誘人墮落的調調。
「吭,」不顧形象嚥了好大一聲口水,她四肢發軟。「Boss?」連話都說不全了。
他就這樣簡簡單單,沒有下一步動作的站著,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這就是湯特助幾年來一直不敢隨便花癡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她看的兩眼發直,驚為天人,心裡小鹿亂撞,也跟所有愛慕他的女人一樣想說能待在他身邊,守著這麼一張精緻妖媚的臉,再辛苦,也值得,雖然聽過東方保全的飯碗有多難捧,汰舊換新率有多高,老闆們刻薄無情,性情難猜,可她不怕辛苦冒死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