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對我玩心理戰術?」她抖著虛弱的嗓音譏諷的反問。
「你可以選擇離開,我不會強留。」
「就在你把我耍得團團轉之後?」她氣惱的吼道,覺得自己從頭到尾被他把玩在手掌中耍弄。「你早就猜到我不會逃,是不是?」狡猾陰險的傢伙!
狂猖的臉龐揚起一抹優雅的笑,拜倫對此不置可否。「既然明白,又何必說破?」
什麼跟什麼呀?瞧瞧他一臉狂妄的表情,好似從一開始便能預料到她會對他動心,任隨他操控。
羅蕾萊咬著下唇,氣呼呼的快步走向他,伸掌推向動也不動的肩,表達內心的不滿。
「別嘗試一再挑釁,否則後果自理。」
她不理會他沉冷的警告,繼續以推捶扁等方式發洩憤恨。「我討厭你!去你的羅蘭!關我什麼事?為什麼要把我扯入其中?你憑什麼左右我的人生!」
「因為我需要你。」淡淡的一句話,剎那間鬆動了盛怒少女緊鎖的心扉。
「去你的、去你……」
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嘴霍然被嚴峻的冷吻覆堵,握拳的柔荑一根根被扳直,即使她又不斷地彎起指節,他仍拿出極大的耐性陪她磨。
體溫交融,軟化了她的恐懼,終於明白什麼叫作盲目愚蠢的犧牲奉獻,甚至還來不及建立抵禦的堡壘,這個男人已如同天降的災厄,防也無用,她這只獻祭的羔羊唯一的路便是為他付出。
為什麼她總是配角,為什麼她永遠是陪襯?能不能也讓瑕疵品擁有一次能被萬般珍惜的機會,能不能讓可悲的丑角也有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掌聲的一刻?
脆弱的哽咽聲中,隱約傳來她咬牙的一句允諾,「動手吧,希望這不會比絕望的滋味更痛。」
她原以為可以無動於衷,毫不在乎,但雙眉仍無法不斷皺起痛苦的痕跡。看著她豁出去一切,寧為他捱下肉體之痛的倔拗神采,他的心彷彿被劇烈的震撼割劃、吞噬。
拜倫垂首輕吻她緊緊絞蹙的眉心,環臂擁緊不住發涼顫抖的僵硬馨軀,另一隻手拿過細長的鐵夾。
鐵夾前端箝著燒紅的金鎖片,焦鐵的氣味衝入鼻端,嗆痛了嗅覺。
羅蕾萊閉緊溢淚的星眸,貝齒深咬著下唇,感受他溫柔地借由細吻來安撫她緊繃的情緒,蒸沸的熱氣不斷襲來,淋漓沁流的汗珠已經分不清是過高的體溫,抑或是熱源逼近的緣故。
「撐住。」
他乾澀的聲音輕落她耳畔,嘶的一聲,焦味四溢,彷彿撕裂所有神經與知覺的痛楚蔓延開來,她隱忍蝕心的疼痛,微微睜開眼,確定沉浮於他眸中的陰鷙是出於擔憂之後,含笑暈了過去。
渙散的神志致使羅蕾萊遺漏了不少關鍵線索,例如拜倫繃緊的臉部線條、僵青肅穆的面色、緊鎖著汗濕的嬌軀不曾松放的鐵臂,以及凜冽的眉宇間不容忽視的濃烈歉意。
第5章(1)
淪為羅蘭叛徒之後,便已失去抉擇的權利。
自有意識以來,拜倫便背負著背叛的原罪,直到那一年魯莽輕狂地突襲羅蘭的第一把交椅,渾噩的一切於是扭轉。
即使他已正式回歸羅蘭,仍欠缺一種歸屬感,總覺得自己仍然在漂泊,像一艘歷經風浪的殘破船隻,不知該停靠何處。
直到見到羅蕾萊的第一眼,她的反骨、倔傲、不肯服輸,甚至是屬於灰暗性格的一面,宛若曾經的自己。他們擁有相似的靈魂,抑鬱憤世,自願深陷在黑暗之中,卻又同時渴望能被光明救贖。
那時他是狂喜的,無意間發現在這世上竟然有著「另一個自己」,無法控制心魂牽引的戰慄悸動,看她被背叛而獨自舔舐內心傷口的堅強,宛若看見當年流浪放縱的自己,像得近乎毫無邏輯可言。
所以,他想改變她的人生。
一如當年狄海涅改變了他的人生,他想成為她的光,一如他曾經渴望有誰能成為他的一樣。
但,也許他帶給她的不會是璀璨的光芒,而是毀滅性的黑暗。
「我希望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此決定。」
困於沉思中的昂軀赫然一震,拜倫側身橫睨,望見等同於再造者的男人剛結束一場短暫的旅行,俊秀的娃娃臉上有著卸下繁重族務後的神情氣爽,當然,有位幼齒又好動的嬌妻大抵是主要原因之一。
拜倫朝他僵硬的牽動嘴角。對這位曾經是他一心想打敗的敵手,卻在短短幾年內成了亦師亦友的狄海涅一直存有著模糊難解的情感,卻厘不清究竟是恩情還是淡淡的親情。
拜倫的血脈僅是羅蘭的旁系,並非純正,這個家族向來講求以血統論其地位,擁有近乎可追本溯源到一個多世紀之前的綿亙族系,幾可媲美歐洲貴族,而他的存在,其實渺小得可有亦可無。
他從來不明白狄海涅是存著什麼心,或基於什麼考量決定培訓他,狄海涅甚至希望能把原本的家族中所佔據的重要地位完全讓出來,他覺得十分可笑,這個精明冷血的男人,居然能在毫無半點信任基礎的情況下,如此力挺一個羅蘭叛徒之後?
狄海涅的信任只是替他的存在與否適當的作出一份擔保,事實上,家族檯面上掌有實權以及底下暗中操盤的重要老者對他仍相當反感,更企圖以一樁樁棘手的考驗來擊垮他。
這次是最終的試驗,關係著他能不能正式被反動勢力接納的試驗,也是首次被賦予接觸關於族務的一項核心任務。
說得詳實點,必須從去年意外得手的一卷殘破的族譜談起,撇除重心人物以外,鮮少有人能親眼目睹這輾轉自盜墓者手中流入司各特拍賣會的古老族譜,據傳,裡頭有個驚人的發現,其中某個故事與相關人物頗令族人注目。
於是,造就了今日盤雜錯亂的一切。
拜倫故作漠然,輕描淡寫地回道:「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