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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最好我帶回來的藥材很省事,隨手放在角落十幾二十天不去理睬也沒問題啦!」四龍子全然不苟同九龍子的風涼話。

  「四弟那東西……本該如九弟所言,擺著就好,沒有任何麻煩呀。」三龍子贊成九龍子觀點。紅棗耶,全丟進罐子裡封起來,是能麻煩到哪兒去?

  「她會吵耶,給這個不吃給那個也不吃,囉唆死了!」

  「哪來的妖棗,會吵,會吃,還會囉唆?」五龍子吁煙低笑。

  「等下鍋那天你們就知道了!」哼。

  騙人沒見過紅棗嗎?小小一顆像蜜漬茶梅一樣,用牙籤串起,還能當成零嘴,瞧老四說得好似紅棗多珍稀難見。

  「六哥是在煩二哥從頭找起靈參,你又得費神去餵養那條鮻,才會看起來悶悶不樂?」九龍子很難得表現出兄弟之情,關心一下坐在那兒不吭聲不說話的六龍子負屭。

  「老六向來不都是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你哪時見過他很樂呀?」四龍子酸起人來不嘴軟。

  成為眾人注目的負屭,兀自浸淫於忖度之間,沒留心去聽兄弟們正在交談什麼。他的心思,留在了海牢,懸念於他吻她時的甜美滋味,柔軟如絲的唇瓣,不可思議的細緻,那時自己的失控,要向她宣告——他,負屭,是無人能取代,她不該將別人的殘影套在他身上,以他為慰藉,想從他這裡汲取另一個男人的氣味;他與那個男人一點都不相似,他想證明這一點。

  所以他強行吻了她。

  她哭了,是為那該死男人掉淚,或是為他無禮侵犯而哭?

  或者……她終於認清他和那男人,不是同一人,因而心碎絕望?

  「六哥(弟)?」所有龍子都出聲喚他,每人對他濃眉深鎖的嚴肅神情皆感趣然,叫一次沒反應,叫兩次沒理人,叫第三次才使負屭脫離獨自沉思的境地。

  「想些什麼想得出神?」五龍子調侃問,氤氳的煙,朦朧含笑的戲謔俊顏。

  負屭只是淡淡扯唇,吐出一句「沒有」,算是回答了眾龍子的「關懷」。

  這群兄弟,友愛沒有,孝悌不存,只想挖彼此瘡疤,再狠踩對方痛處上予以刺激打擊,絕不為其他善良目的,他不會蠢到將自己失神的原由全盤托出,再換來一陣奚落取笑。

  不,他也沒有為了她而失神,沒有因為她哭泣而怏怏不快。

  負屭這邊壓搾不出其他話題,但還是有人能接下去說:

  「我真好奇那鍋湯煮出來是啥味道!光聽那繞舌的湯名,就覺得滋味一定很複雜……」貪食的九龍子期待道,雙眼亮晶晶。

  「又是鮻,又是參,還有酒,大概也是藥膳味道,像燉鰻那樣。」五龍子吸吐白霧,興趣缺缺,他只愛飄緲煙香,吸入肺葉,又香又甜又微微辛辣。

  「聽說吃鮻能讓人變得驃悍,功力倍增,不怕劍刺刀劈,這回咱們也來試試,吃完湯,兄弟來打一場,看看傳言是真是假!」四龍子躍躍欲試。

  負屭眉間皺折增生,對於這個話題的嫌惡程度,顯而易見。

  「鮫鯊族當年最愛吃鮻,將鮻當成仙丹在吞,它們吃下那麼多鮻,有哪一條鮫鯊拚得過你?」三龍子溫吞飲著酒。

  「吃鮻變強應該只是謠言,鮻這一支族,並不善戰,好和平及音律,我不信吃下鮻能增進功力,我倒替海牢那條鮻感到惋惜,她有副好嗓子……」大龍子生平喜歡天音神樂,對於悠揚天籟,懂得欣賞。

  「你聽過她唱歌?」負屭俊顏間的神情,不悅多過於愕然。

  「你沒聽過?」大龍子一臉驚訝,也沒再賣關子,自袖裡取出一隻小小紫螺,長指按下尾端,清亮悅耳的女嗓緩緩流溢,唱著氐人族的語言,氐人族的情歌,毋須絲竹相襯,歌聲幽絕,傾訴詞兒裡的愛生愛滅。

  大龍子不遑多讓的獨特嗓音,娓娓隨著歌聲道來:「那麼,我算是幸運,本來只是想去海牢再瞧她一眼,恰巧聽見她在唱歌,我便唐突地請她允許,讓我將她的歌聲保留下來,畢竟如此美聲……失去了多可惜。」

  「大哥只可惜那歌聲。」五龍子笑道。看似情感豐沛的大龍子,說不定才是九龍之中最無情的一隻,尤其是他此時微微笑著,臉上表情單純無辜在反問:除了歌聲外,我還要可惜什麼嗎?真是喪盡天良到令人髮指。

  負屭一心一意聆聽紫螺輕送的歌聲,淡淡的熟悉感,偏又想不起來何時何地也曾聽見這般清靈嗓音……誰唱過?他在哪裡聽見誰唱過?

  「數百年前曾於父王壽宴上聽過鮻族獻唱,繞粱之音,溺溺悠揚,不絕如縷,爾後傳出鮻族在海中集體失去蹤影,便無法再聞。」大龍子惋惜吁歎。

  兒時聽過?

  不……沒那麼久遠,印象中,也不在熱鬧壽宴上,沒有衣香鬢影,沒有杯觥交錯,應該是在……

  「此聲只消聽過,教人魂牽夢縈,難以忘懷。」

  魂牽夢縈……夢……

  負屭捕捉到重點字眼,利眸瞬間瞠亮。

  夢!

  對,是夢裡,在一大片湛藍清澄的海底,歌聲,美妙的歌聲,治癒人心的歌聲……

  不甚清晰的夢境太模糊,不真實的美景,源自於想像虛構,所以顯得無比陌生。

  那是他不曾到過的地方,嶙峋奇巖,若人間峰巒峭壁,碧瑩水草,彷絕境翁翠松柏,相襯點綴,景致極美,魚群化身雁雀掠過。

  相伴的歌聲,淙淙如溪澗,點滴人心。他與誰,並肩坐著,她唱,他聽……

  只是夢,一場虛浮不實的夢,連夢中身旁人兒的五官模樣都拼湊不出來。他在夢裡嗎?或者只是遠遠地,看著看著誰的夢?唯一清楚的是,偶發的夢境,醒來後,如船過水無痕般遺忘殆盡,鮮少留心回想夜裡一夢的種種內容,僅視其為無關緊要的南柯虛幻。

  負屭怒瞪著悠悠清唱的紫螺良久,由它之中飄送的歌聲,含幽帶怨,淡淡可聞的哽咽及哀傷,那吟唱歌謠的嗓,曾對他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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