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母女,就算隔多遠都不能斷去你們之間的連繫,你們是血脈相連的。」紀湘上前握住墨荷的手,柔聲安慰道:「婚姻不能選擇……也許這就是命定的緣,世間事自有老天爺安排,你就別太緊張擔心了,賢兒會幸福的,她肯定會幸福的。」她堅定地道,也衷心祝福賢兒。
在紀湘細膩的安撫下,墨荷慢慢止住了淚。「女兒終要嫁出去,這個我懂的,只是她那麼小就得嫁人,還要離我這麼遠,想著就覺得難受了。」畢竟她自己十八歲才嫁人。「那你呢?感情上又有什麼想法?我瞧那嚴奕……待你挺不錯的。」拭去淚,墨荷把心思重放在紀湘身上,不禁關切低問。
紀汀搖首。「我對他只有像晟表哥那樣的感情。」
墨荷心中一熱。「那麼勳表弟呢?你又有什麼想法?」
跟丈夫一樣,她也私心希望他們能重修故好,這些年來鐵銘勳過得並不好,對於當年那衝動的做法,她也一直心存愧疚。
加上紀湘回來已經五天了,鐵銘勳那邊毫無動靜,她這兒也是平靜得緊,這實在教人憂急。
單刀直入的問話教紀湘無措,她垂下了眸,忽然萌起的情愫使她只懂逃避。
「其實我到現在仍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以致你這般堅決地要離開,但四年了……」她淺歎,語重心長地道:「什麼都夠了。」
她知道她的心結仍未解開,但她不願她再繼續逃避下去,四年的封閉與躲避,是時候結束了。
墨荷的話打進了紀湘的心窩裡,教她心底浮起微微酸疼。是啊,匆匆四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荷表嫂,謝謝你。」含淚的目光盈滿了感激,她始終欠墨荷一個謝謝。
她知道這四年來,自己是怎樣讓表哥表嫂難為,對她的突然離開,他們想盡辦法去瞞過所有人,為了讓她好過些,他們隨她恣意逃躲,儘管想她回來,卻從不硬逼著她回來,假如沒有他們的庇護,她是不可能有那麼愜意安寧的日子。
誠懇的道謝教墨荷心疼澄澈的眸子透出了幾絲堅強,讓她陡地意識到紀湘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枕在她腿上,在她懷裡為情心酸、哭著問她該怎麼辦的孩子,現在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做法,她不再依賴任何人了。
回到紀府,紀湘第一件事就是到灶房去。
「老爺已在用膳了。」灶房裡的嬤嬤說道。
她點點頭,然後退出灶房,直往紀老爺房間走去。
正當她思忖著是誰把飯菜端進爹爹房裡,一抹嬌小的身影突然掠過她眼前,她眸光一亮,立時綻出驚喜的笑靨。
「賢兒?」紀湘加快了腳步。
正在石階前踢著小石頭的賢兒,乍聞叫聲便立刻轉過頭來,見到是紀湘,小臉即時充滿了燦爛笑容。「湘表姑!」
「你怎麼來了?」蹲下身,紀湘笑著摸摸她粉嫩的臉頰。
「我跟勳叔來看姨公公啊。」賢兒也學著伸出手摸摸表姑白皙的臉。
紀湘一怔,笑容霎時凝結住,得知他就在房裡,他們就只隔著一扇門,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也許是意外……她沒料到他會出現在自己家裡。
「湘表姑,人家好想你,你想不想賢兒呀?」沒留意紀湘微僵的臉色,賢兒逕自張開小手臂摟住她纖細的肩膀,臉埋在她芳馥的脖子裡嗲聲撒嬌。「咱們進去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吵到姨公公的。」她軟聲說道,不想待在外頭待勳叔啦!
暗歎口氣,紀湘攜著賢兒推開門,心知有些人事她無法避免,終要去面對。
走進房裡,就見床邊坐著一個魁梧的身軀。
「爹。」輕喊著,她走近炕床,這才發現原來鐵銘勳在喂爹爹進食,眸中掠過一絲驚怔。沒想到他會伺候爹……
背後傳來的嬌脆嗓音教鐵銘勳心一緊,拿著瓷匙的手幾乎僵住。
「讓我來。」拿過他手中瓷碗,她低垂的眼始終沒觸及他。
感覺到她語中隱然的隔閡,他臉上劃過一抹黯然,默然站起身,把位置還予她。
「你帶賢兒來了?」看到椅上那嬌憨的小臉,紀老爺逸出了慈祥的笑。
紀湘正想回答,可賢兒嬌潑的聲音搶先傳來——
「是勳叔帶我來的,但他不讓我進來!」嘟起嘴,賢兒晃著兩隻腳丫子,語裡帶著控訴的意味。
「我怕賢兒吵到您休息。」鐵銘勳沉聲解釋。
「不打緊,以前都是你們一起來看我,今兒個沒見著賢兒,心裡都在惦著了。」
「聽到沒有?姨公公喜歡看到我喔!」對鐵銘勳噘了噘小嘴,賢兒便跳下椅子,跑到紀老爺身旁,一雙烏溜溜在大眼無邪地瞅著她的姨公公。
紀老爺笑著摸了摸賢兒的頭,感覺她真像小時候的紀湘。
爹爹與他們熟絡的言談舉止教紀湘微怔。
聽來……她走了以後,鐵銘勳該是經常前來看爹爹,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是恨爹爹的食言毀約嗎?
手執瓷匙,她心不在焉地攪動著米粥,待手上的觸感不那麼燙了,她便舀起一匙送到紀老爺面前。
而紀老爺默默吞著女兒遞來的米粥,注意到女兒身後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的眸光,迷濛的欣慰笑意漸漸加深……
伺候完紀老爺後,他們三人便退出房間,讓他繼續休息。
「我要去南門!」還沒踏出門檻,賢兒已先大聲嚷著要去玩。
紀湘本想退卻,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她亦不想被任何人左右心情,她告訴自己該坦然面對,就算站在身旁的,正是把自己傷得最深的人……
重踏南門市集,這裡依舊繁盛,鐵銘勳將她倆安頓在茶樓裡,轉頭吩咐小二哥下幾道菜後,便出外給賢兒買零嘴去了。
咕嚕咕嚕地喝下紀湘遞來的香茶,賢兒眨眨大眼,突然說:「我知道你喜歡梔子花。」接著咧開嘴笑道:「但我喜歡白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