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王?」簡依人一驚,「幾時回皇都的?」
「五、六天前回來的,但只匆匆入宮一趟見了陛下,安排了花匠的事情,隨後便又走了。」
她心中一陣悵然。他回來了,怎麼也不和自己打個招呼?
「聽說常德王這次回來,又是因婚事才被陛下召回。」
婚事?是啊,她早有耳聞。宮裡人人都說,陛下近來到外在尋找合適的名門閨秀好許給這位始終不成婚的常德王。即使他一直推托公事繁忙、無心婚嫁,但這個借口能拖得了幾時?
太子不是更忙?但有了一妃二妾之後,還是左一個美女、右一個美女的徵選入宮,大有要提前和皇上比一下三宮六院規模誰大的架式。
她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是想讓世弘藉著婚事聯結自己的勢力好和太子抗衡,但世弘就算再想與太子對抗,也絕不可能選這條路。所以父子之間就僵在那裡,這一年他才會頻繁出入宮中,但每次都在宮中住個兩三日就又走了。
據說他大部分時間就流連在楚樓秦館、軟玉溫香之中……
想到這裡,簡依人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抽疼了下,轉身說:「我今天不大舒服,先不去看容妃了,幫我說一聲。」
「依人,怎麼還沒進門就要走?」容妃得到宮人的稟報,知道她已經來了,便親自出來迎接,但見她轉身要離開,便幾步趕上將她拉住,笑道:「我還有大事要和你商量呢,你倒跑了。」
「大事?」簡依人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大事為何。
自從當年無意間在御花園中撞到容妃和父親私會,她心中一直就有個很深的心結,始終無法沒有解開。
她不能去問容妃,也不能去問父親,於是這個結就越來越深,以至於她如今每次看到容妃都不會再有以前那種親切感,只像是應付了。
容妃渾然不知她心中所想,熱切的拉著她進了宮,小聲說:「你知不知道七天後就是常德王的生日?」
她一愣。入宮這麼久,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從未聽到有人提起他的生日,容妃一提,她才想到,是啊,宮中年年都為皇上做壽,為太子慶生,甚至連皇貴妃、容妃等有地位的嬪妃生辰一到,宮中也會好好熱鬧一番,怎麼偏偏沒有人提起世弘的生日?
原來是在七日之後!那就是……小雪之日?
容妃見她一臉詫異,解釋說:「也難怪你不知道了。因為常德王的母親去世得早,去世之日又正巧是他的生辰,從那之後,他說自己的生辰是母親的忌日,所以謝絕一切慶賀之儀,久而久之,宮裡也就都忘了給他過壽這件事了。不過今年不同,陛下總惦記著給他娶親,所以想倣傚當年為太子選妃,也給他弄一個選妃大典,我到時候總要拿出一份禮物送他,可他脾氣古怪,向來不與人親近,我也不知道該送他什麼才好,你和他偶爾還能說上幾句話,就幫我想想要送什麼好呢?」
送什麼好呢?這件事在簡依人的心頭縈繞了一天。她並非不知送什麼,而是這送禮的名目真的讓她不願送。誰要為他慶祝?
算了,選妃大典也好、楚樓秦館也罷,他要娶誰都是他的事情,她在這裡煩惱什麼?
但越是這樣想,她越是氣惱得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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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後宮中一年一度的進香盛會,宮內的女人們全都換上素雅的衣裳。坐上馬車,浩浩蕩蕩地去皇家寺院靈台寺祈福。
上馬車之前,她只覺得身邊風聲一響,有人朗聲笑問:「王妃今天怎麼苦著一張臉,昨晚沒睡好嗎?」
聽到這揶揄的笑聲她就知道這人是誰了,無奈地停下腳步,回頭說:「四殿下也要去進香?」
「我是不信神佛的,但是陛下有旨,說這次出行女眷眾多,總要有人有一旁保護,所以派我和常德王隨行。」
他也來了?她立刻回首,在人群中飛快地尋找,但並未找到他的身影,不禁一陣失望。
她的一舉一動全被朱世瀾看在眼中,他小聲笑道:「他還在陛下那裡聽訓呢,你要見到他,還得等晚些。」
乍然被說中了心事,簡依人紅著臉反駁了聲。「哼,誰要見他?常德王日理萬機,豈是我這小女子能見到的?」隨即上了馬車,將車門狠狠一關。
車隊緩緩前行,走了兩個多時辰才到達靈台寺。
因為是皇家寺院,普通香客不能進寺參拜,以致這裡環境極為清幽,寺院內外打掃潔淨。皇家貴客被接引僧引領進各自的禪院休憩。每間小院都獨立一處,因而更加清靜。
簡依人走進自己的禪房,看向牆上掛著的諸多佛像,幽幽一歎,「這世間有那麼多的人為非作歹,菩薩卻從未怪罪,可見菩薩也只是擺著讓人看的,並不真的靈驗。」
跟在她身後的接引僧雙手合十,朗聲道:「阿彌陀佛,王妃是錯怪佛祖了。各人今生因果皆由前世種下,一切早有天定,並非不報。」
「這麼說來,我這一世的修行就是為了來世不再受苦?」她驀然回首,似笑非笑地對那和尚說:「若我這世心存歹念,死後就一定會墮入阿鼻地獄嗎?」
接引僧顧忌她的身份,一時無語回應,只好請她先得休息,並送來素齋讓她享用。
簡依人用完餐後,在畫像前的蒲團上盤膝坐下,見桌邊放著幾本經文,都是佛教信徒常常誦念的,於是她順手拿下一本,見是那篇簡短卻眾人皆知的《心經》,她不禁一笑,「菩薩也知道我心神散亂,所以特意讓我好好讀一讀《心經》,消除我心中的迷亂?」
她拾起一旁的木魚槌子,往那木魚上輕敲了下,並將經書翻開,認認真真地誦讀起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因為經文太短,所以她很快就讀完一遍,但她覺得心中依然是混沌一片,於是又再誦讀一遍,就這樣一遍又一遍,也不知讀了多少遍,她的頭開始昏沉沉的,漸漸地竟然覺得睏倦了,身子一歪,經書從手上滑落,人也支持不住的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