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還特地選他上朝、不在寢宮之時。
「沒了。」扣除那些難聽的話之外,太后的確沒再說什麼。只是……
只是她不明白,每當她回想與太后間的對話時,總覺得似乎漏了什麼、忘了什麼,卻偏偏記不起來。
「真的沒了?」他沒漏看她美麗臉龐上的困惑。
萬十八蹙攏娥眉。「十八似乎有件重要的事要對皇上說。卻記不起來」為此,她已懊惱許久。
伸手撫上她的額。「既然記不得,便不是什麼重要之事,無須煩心。記起時再告訴朕即可。」
皇上這一個「朕」字甫聽進萬十八耳中,一陣冷寒立即從她腳底竄至腦門,腦中一片空白。
她仰首望著皇上,水靈的瞳眸不再,反而呈現死寂之色,看得皇上臉色大變。
「十八?」他晃了晃她的肩。「怎麼了?」
皇上的呼喚並未得到她的回應,只見她緩緩舉手探入懷中,握上了那柄藏在懷裡的匕首。
不!萬十八用力大喊著,卻完全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怎會如此?!
她驚慌地想朝後退離皇上,不料身子卻動不了,她的腳根本移不了一分一毫。
不可以!她對自己命令著。
命令自己不可握緊匕首、不可抽出匕首、不可對皇上揮刀相向。無奈,她對自己的身子竟然一點也作不了主!
「離……開……走……」她扯破嗓子的奮力嘶吼竟只換來斷斷續續蚊蚋般的聲音。
「妳說什麼?」憂心的皇上將她拉向自己,想聽得清楚些。
「不要!」一聲尖叫後,萬十八的雙手動了。
她的左手抵上了皇上胸膛,將皇上推開;她的右手自懷裡抽了出來,向皇上刺去。
嘶一聲,匕首劃過皇上的衣袖,劃出一道裂痕。
嗯一聲,摔跌於地的萬十八渾身抖得不像話。
「十八!」
「皇上。」堂玄跨一步擋在皇上身前。「不可靠近。」大納言出事了。
「怎麼回……」皇上的話未完,坐在地上的萬十八突然跳了起來,衝向皇上。
「殺了……」她雙手握著匕首,亂無章法地向皇上砍去。「殺了你!」
她空洞的眼神依舊,卻不斷淌下淚來;她握著匕首的右手揮得用力,左手也擋得吃力。
此時她的四肢如同讓人綁上繩索般地操控著,卻仍固執地想反抗,不願屈服。
急忙拉著皇上往旁一躍,堂玄看向堂紅,以眼神示意。
「別動。」皇上開口制止,雙眸緊緊地鎖著她。「會傷了她的。」他明白堂玄與堂紅想擒下她。
「皇上,再這樣下去大納言會傷了自己的。」堂紅觀察著大納言,那胡亂揮舞的匕首嚇得她都冒汗了。
不料堂紅的話聲方落,那以怪異的姿態握著匕首的萬十八突然將匕首往自己的胸口刺下……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也不清楚在她身上究竟出了什麼事,要她傷害皇上,她做不到!
皇上不能死,絕對不可以,但她可以。
如此不聽使喚的身子留著,只會傷了皇上、害了皇上,並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永世難安。
永別了。她倏然望向皇上的眸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動人的淒楚與濃濃的不捨。
倘若有來生,皇上可願讓十八再當一回臣子、再當一晚妃子?她的訣別之語說不出口,也沒能讓皇上聽見。
她想過,終有一日她必會離開皇上,卻沒想過會是這樣的離開,這樣地含恨且眷戀。
「十八!」
「大納言!」
皇上、堂玄、堂紅三人幾乎同時衝向萬十八。
鮮紅的血答答地滴落一地,看著沾滿鮮血的手皇上與堂玄竟會心地笑了。
「皇上!」抱扶著已昏厥過去的萬十八,堂紅口氣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血,自堂玄握著匕首的手掌往下流,與刺進皇上手背的刀刃處彙集成一片紅。
原來,在這驚險的剎那,皇上竟伸手護住萬十八的胸口,而堂玄責赤手握住鋒利的刀刃,晚一步的堂紅只來得及扶住倒下的萬十八。
「皇上?」堂玄取走沾血的匕首,問得擔憂。
「朕沒事。」皮肉之傷,他並不在意。「你先去讓太醫瞧瞧,並讓太醫到這來一趟。」吁口氣,他伸指撫去萬十八臉上的淚。
該死的她,幾乎嚇去他半條命了。
皇上的撫觸讓萬十八的眼皮動了動,卻未轉醒,囈語般的話微弱地、斷斷續續地自她口中說出。
「殺了……他……殺了……自稱『朕』的男子……殺了……殺了……」
原來如此。皇上輕抿的唇竟露出了一抹笑?
而不斷在皇上身上聚集的寒意,令一旁的堂玄與堂紅冷得頭皮發麻。
「是某種蠱術或巫術吧。」皇上將萬十八攬在自己身上,沾血的手暈紅了她的衣。「為了除去朕,他們確實用心良苦。」他收攏手臂,讓她緊緊地偎著他。「朕不好。說好要守護妳,不再讓妳受到牽連與傷害的。」
皇上的話,讓堂玄有了不好的預感。
「對不住。」皇上對著昏迷的她說得溫柔,卻聽得堂玄與堂紅心中大喊不妙。
皇上,要大開殺戒了。
※※※※※
「皇后,快來瞧瞧朕的兒。」皇上皇甫西進喜孜孜地望著懷中嬰孩,笑得開懷。
皇上的兒?
甫入殿堂的皇后司馬甄聞言頓下了腳、睜大了眼。後宮近期無人懷有龍子,怎會……
「好俊的娃兒。」即使心中疑問滿腹,皇后仍是驅前望了望嬰孩,並讓嬰孩那漂亮的五官與黑量的瞳眸所吸引。
「朕的兒當然俊逸不凡了。」皇上那毫不掩飾的笑中多了幾分驕傲。
「皇上,這嬰孩……」
「皇后,妳將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何?」皇上收起臉上的笑意。
司馬甄望著一臉嚴肅的皇上,眸中那說不出的懇求與希冀讓她明白,她根本無法拒絕。
四年了。前任皇后產下大皇子卻因身子過於病弱而驟世,由她接任皇后至今已四年。
四年來,皇上不曾冷落她,偏偏她的肚子無法替她爭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