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一片青,個個難掩興奮與手刃仇人的快意,傲梅不甘示弱,拾起夙山的長劍,撐著病體迎擊。為了復仇所習得的武藝,雖然無法與鳳歧、夙劍相提並論,對付功底尚淺的青玉門人,綽綽有餘。
「媽的,青玉門怎麼個個死腦筋!」不想回門就是這原因,面對一群糞石,他早晚氣死!
他一拳一個、一腳一雙地掃開包圍傲梅的門派弟子,夙劍見狀,唰地抽出龍紋劍衝上去。這回,他取的是傲梅。
「寒傲梅,還不束手就擒!」
青玉門人數眾多,傲梅應付不暇,鳳歧也讓夙山拖住腳步。不知這廝哪來的心機,竟拿命門大穴來擋他的拳頭。
「噯,滾開啦!」他心急地完全忘了點穴這回事,敲昏夙山,衝到傲梅的前面為她擋了幾招。看來這下,他叛徒當定了。
「走開,我不需要你假好心……」傲梅手心的血汩汩直流,嘴角也掛著血,奮力推開擋在跟前的他,可鳳歧文風不動,為她掃清蜂擁而上的弟子。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同我嘔氣!」他挫敗一吼,再送兩名弟子下水潭。
她沒有回應,只知道不斷出手,將自身理不清的情緒發洩在青玉門人身上。
「傲梅,你還記得嗎?你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相信我的,難道你忘了嗎?」鳳歧不死心,繼續動之以情。
傲梅一愣,言猶在耳,她怎麼可能忘?
「那只是你的權宜之計罷了,我真為當初的自己感到可悲。」
「那不是權宜之計!我是真的關心你喜歡你,難道我師承青玉門就沒有愛你的資格嗎?」
他這一吼,不止傲梅,夙劍與青玉門弟子全停下動作。
「你——」他的神情不像撒謊,可惜她沒有心力承受了。「我不再相信你說的話。」
「你仔細看清楚,看我跟夙劍哪裡像串通好的,他連我也打耶!」指著夙劍,沒想到他連這種解釋也用上了。
「幹什麼?」夙劍低斥,對著發傻的青玉門人。「還不快捉下寒傲梅!」
弟子開始行動後,只見鳳歧欲護傲梅,她卻拚命閃避,就像貓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跑,夙劍突然心生一計,先行驅離門派弟子。
「眾人退離潛龍潭!」
他將龍紋劍扣回右肘,以左掌擊向傲梅,鳳歧擋到她的身前,回了他一掌。
不想再受鳳歧保護的傲梅馬上撤向左邊,此舉正中夙劍聲東擊西之計,轉過龍紋劍往她刺去。
他本想架著她的脖子逼她就範,豈知病重的傲梅忽感暈眩,直往他的劍尖跌去——
鳳歧眼睜睜地看著龍紋劍穿過傲梅嬌盈的身軀,她棕眸圓瞠,盯著龍紋劍柄,咬著牙關,也吞不下湧上的腥甜。
「傲梅——」他狂嘯,無助地看著夙劍抽出龍紋劍,傲梅胸口血如湧泉。
他衝過去,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往後幾步踉蹌,踩進滑爛崩毀的泥土。跌落潛龍潭的前一刻,她的視線,始終不離鳳歧。
他臉上扭曲的痛楚清楚映入她的眼眸。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瞧見他了。
「鳳……歧……」她笑了,不知道是解脫,還是原諒。
「不——」傲梅落水時濺起的水花,潑灑在他身上,好似嘲笑著他無能為力,連一名女子都保不了。
本想隨她而去的鳳歧,才剛跨出一步,佈滿傲梅血跡的龍紋劍馬上攔住他的去路。
「滾開,我要救傲梅!」他咬著牙,雙目通紅。「不要逼我跟你動手!」
「為了告慰師父在天之靈,寒傲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打撈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夙劍深吸一口氣,緩緩吐息。「你私援罪犯,重傷同門弟子,又出言詆毀前任掌門,儘管你貴為師叔,我還是得以門規,加以懲處。」
鳳歧瞠著佈滿血絲的雙眼,憤恨地掃過在場所有人。
「那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
是他們,是他們害慘傲梅!鳳歧像發了瘋似地使盡全力橫掃青玉門,縱然十名弟子同時圍上也抵擋不了他半招,凌厲的攻勢宛如飛鳳瀑奔流而下的泉水,強勁且源源不絕。原以空拳與他打成平手的夙劍驚服不已,不得不祭出龍紋劍與之抗衡,窮盡畢生所學。
怒意正熾的鳳歧出招不顧力道,夙劍身上漸紅,直到他踩中傲梅扯落的那條裹傷的布條,鳳歧的攻勢突然轉緩,甚至完全收勢。
「傲梅……對,我要去救傲梅!」鳳歧目光由布條轉至傲梅墜落的地方,恍然大悟,丟下眼前奮戰的對象向前奔去。
醒來不久的夙山尚未瞭解情勢,只見帶傷的夙劍與其他弟子便驟下定論,借過一把長劍撲向鳳歧。
「萬萬不可!」夙劍疾聲下令,仍是遲了一步。
鳳歧驀地睜大雙眼,俯視左下腹貫出的長劍,身軀不穩地晃動了好幾回,他甩了甩頭,忍住疼痛與暈眩,繼續舉步向前,直到水潭近在咫尺,才露出一抹迷離的笑。
「傲梅,等我。」
他再也支撐不住地閉上雙眼,直直往前倒去——
第4章(1)
金風送爽梳竹而過,沙沙輕響美如淨樂,竹林下,兩名神態雍容的少婦提著果籃,沿著清澈小溪往山上的觀音寺走去。
「銅安城裡也有廟宇奉祀觀音,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花上三天,跋山涉水到這兒來,還放下春松居的生意不幹,你身子不好,少操勞了行嗎?」
「這裡對我意義非凡,當年我跟焚光,就是在山上的觀音寺相遇的。」
「就因為這樣?你太不夠意思了吧,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問你好幾年了,現在才告訴我。」虧她們兩個是生死相交的好姊妹,真讓人氣結。
「我跟焚光差了二十來歲,以前不說,是因為你反對,現在不說,只是單純忘了。」沁蘭看著氣嘟嘟的小梓。她的性子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沒什麼變,喜怒全寫在臉上。
沁蘭不禁笑了,拉緊與這季節不符的狐毛披風,繼續前行。「又不是多大的事兒,焚光都走了快五年了,他的事情,我自然少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