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有本事容忍他,什麼門派規定不得嫁娶,不能迎你過門,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樣被他糟蹋,想來我就有氣!」沁蘭是個孤兒,從小渴望有個家庭、有個疼她的丈夫,結果焚光那傢伙一個也給不起。
出資替沁蘭開了春松居又怎樣,人又不在身邊陪她,兩人收了個義子,還不是只燕子,春去冬來,每次回來待不到三個月就巴望著往外飛。
「氣什麼,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這樣就夠啦。」漫步在涼爽竹林下,那些愛呀、恨哪,都隨風了。
「說得容易,那你還年年上山……噯,沁蘭,你瞧,河裡邊的是什麼?」實在氣不過的她本想再數落兩句,誰知一抬手,恰好指到河裡一抹漂流的白影。
「不好,是人!」沁蘭放下果籃,抓了竹竿想勾起水裡的人,無奈兩個女子力小體弱,哪裡贏得了強勁的水流,幸好有人駕馬車經過,幫了她倆一把。
「是個姑娘……天呀,傷得好重。」測了她的鼻息與脈搏,幾不可聞,但人還活著。沁蘭抹了抹汗。「小梓,我們帶的傷藥夠用嗎?」
「小傷還行,可這傷根本沒用,她腹部的傷委實太深,整罐金創藥倒下去,全讓血給衝出來了。」她也急著,不過是為急著沁蘭拭乾薄汗。「你自己也小心點,現在風大,你流汗吹不得,風邪易侵啊!」
「沒時間管這小事了,小梓,把玄黃丹給我。」她撕下裙擺,迅速卻不失小心地包紮著。人命關天,現在是一刻也浪費不得。
「不行!」小梓堅決反對。
玄黃丹是焚光特意留下來的,僅有三顆,非到病重昏迷,不會輕易使用,到現在都二十幾年了,沁蘭只有在八年前才服了一顆續命,極度珍貴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她服了一顆,還有一顆不是嗎?」她拉緊撕下的裙擺,血還是汩汩流著,這姑娘受了如此重的傷還不死,讓她遇上了就是所謂的緣分,一顆玄黃丹算得了什麼。
小梓不情不願地拿出丹藥,餵給這位重傷的姑娘。沁蘭請好心的馬車伕送她們三人一程,到山下的客棧好為她治傷。
辛苦地將虛弱的她運上馬車,還走不到一段路,玄黃丹的功效就開始作用了,隱約可聞她斷斷續續的囈吟。
「歧……鳳歧……」
「起風?」沁蘭以為她冷,將披風解下,蓋在她的身上。
「沁蘭!你顧顧自個兒好嗎?你要是病了,春松居該怎麼辦?」當然,要是講得聽,那就不是沁蘭了,不過小梓還是忍不住數落她幾句。
「放心吧,還有你打理呀,這幾年我身子不好,你接手做得不錯,反正在我有生之年,春松居不倒就行了。」
「這種話只有你說得出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下子,我們該拿她怎麼辦?」
「擔心什麼,就看著辦呀!」沁蘭說得簡單,平心靜氣。
船到橋頭自然直,千年不變的真理,何必自尋煩惱呢?
★★★
陰晦潮濕的巖壁洞穴裡,瀰漫著一股不散的霉味。這裡是青玉門囚禁犯下重罪弟子的地方——思齊洞。
那時,重傷的鳳歧被隨後趕上的夙劍扶住,未能如願與傲梅聚首。可遭夙山所傷,並未免除他的刑責,他腹部劍傷收口初癒,調養了一半立刻領罰。
剛受完刑罰的他趴在濕氣甚重的稻草堆上,背部皮開肉綻,還得忍受萬蟲啃咬的痛癢。
他嘴角嘲諷一笑。不知是哪個沒良心的前人留下來的規矩,舉鼎他勉強接受,開棍就真的很要命了,他幫助傲梅,傷了同門弟子,對前任掌門不敬,林林總總的罪名加一加,整整開了他五棍!
他因此變成現在這要死不死的鬼樣子,連藥都沒上,就被扔進這思齊洞裡自生自滅。
這也算是殊榮吧,青玉門創派百餘載,他可能是第一個終生囚禁的弟子。
「呵……」
就在快要昏迷的一剎那,達達腳步聲由遠而近,往思齊洞而來,可鳳歧全身痛到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別說是抬頭看看來人是誰。
驀地,火辣辣的背上透出一股舒適涼意,鼻間竄進淡淡的藥草香,他正想開口問,來人卻先打破沉默。
「師叔,你可知罪?」
「我都被你打成這樣了,知不知罪都一樣啦!我還是老話一句,我相信傲梅。」他說得順,聲音卻細如蚊蚋。「先別說這些,你找到傲梅沒有?」
「你精神不錯,看來我是白擔心了。」夙劍為他上了一層膏藥後,馬上起身準備離開,不想回覆這個他從中劍清醒後,就一直掛在嘴邊的問題。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鳳歧喚住他。雖然犯了門規,恪守倫理的夙劍,多少還是敬他一分。
「弟子尚在搜尋,未有結果。」夙劍未把話說絕,可心裡早有定數。
其實鳳歧也清楚,傲梅負傷帶病,跌入潛龍潭絕不可能生還。
「是嗎……」他陷入沉思,直到夙劍默聲準備離去時,才又開口。「你到飛鳳瀑右側方的山壁上,那裡有棵相思樹,樹下的岩石旁有條暗道,我把鴻渡師兄的手札放在裡面,你替我拿出來。」
夙劍一聲長歎,不忍回頭。「師叔,你該死心了,寒傲梅不過是博取你的同情罷了。師父的手札我全讀過,根本沒有寒家人的消息,你又何苦執著?寒傲梅已經死了,她看不見了。」
曾經,他羨慕鳳歧的天賦,一套入門心法,他花上三天才領悟一句,鳳歧一個下午便能融會貫通,他為了迎頭趕上,一天十個時辰反覆練習才有今日的成就,可如今,他視為目標對手的人,卻無以往的意氣風發,只為了一名女子,值得嗎?
「在我還沒見到她的屍體以前,她都還活著。」鳳歧幾番吸氣,才壓下湧上的痛楚。
既然他中劍都能活下來,傲梅絕對不會有事,絕對不會!她是個再堅強不過的女子,至少……至少對他的誤解恨意能成為她活下去的動力吧?拜託,即便是活著回來找他復仇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