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了,不需要他的藥。」
「也許你對於這種程度的癒合完全滿意,我卻覺得差強人意。在達到我的標準之前,我會一直向他拿藥。」也會一直接受黑袍醫生的勒索。
「你的標準是什麼?」
「你被炸傷之前的那片背肌。」連半點痕跡也不准留。
「我根本不在乎背後炸成什麼德行。」他又沒那種本事,三不五時就扭頭一百八十度去欣賞那片皮膚。
抹完藥,黑盼盼旋緊藥蓋,抽了幾張面紙擦手。「我卻在乎得要死。」
在乎到像言情小說裡的男主角看到女主角手上一個針扎出來的小傷口都要跳腳好久好久,甚至不准女主角下床——
雖然她一直不懂,扎到手和下床有什麼關係?難道手部神經直接影響雙腿,傷一處、痛兩處嗎?
「你知道傷口癒合到這樣,已經讓我有飛翔的能耐。我隨時隨地都可以離開這裡。」揮動手臂已經不會感到疼痛,對他而言等於痊癒。
「我知道。」黑盼盼笑答。她並沒有囚住他,這房間的每扇門窗都可以任他開敞,只要他展翅,消失在她眼前不過眨眼般簡單。「我也知道,你沒走。」
「我一定會走。」他像在賭氣,語氣略急,與她唱反調。
「那就走吧。」黑盼盼輕快回著。
這下吃驚的人換成了黑凌霄。他驚訝於她的容易放棄,也驚訝於自己聽到她的回答時,心口突地猛震——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又輕易安撫了他緊揪的情緒。
「我會追隨著你。」
黑盼盼離開他身邊,雖然背對著他在收拾床上的面紙和藥罐子,但聲音聽得出來很堅定。
一直以來,都是她追尋著他,她一點也不介意,也不覺得辛苦。倘若這是他與她的相處模式,她甘之如飴。只要她沒有被拋下的感覺、只要她還追得上他……
「你沒有羽翼,追不上來的。」如果不想摔得遍體鱗傷,就該聽懂他的暗喻。
她怎麼可能追得上一隻飛翔的鷹?她說要追隨著他,聽起來像可笑又蠢笨的誓言。
「我沒告訴你,我新發明了一對機械翅膀,背在背上就可以飛起來了。」
黑盼盼嘿嘿直笑。她老早就打算好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振動時聲音太大,所以我在趕製耳塞。」圓圓的眼又笑瞇成一條線。
「你在笨什麼?!」虧她想得出來!
「笨笨跟著你、笨笨愛著你、笨笨纏著你呀。」原來被罵「笨」的感覺這麼甜蜜噢?!尤其這個字出自他口中,簡直像調情。
「你不怕實驗失敗,從半空中摔得頭破血流嗎?!」機械翅膀?!聽起來一點也不牢靠!黑凌霄發現自己很想發火。
「我還沒找時間試飛。不過我很少實驗失敗的。」何況這是她的強項。
「很少不等於沒有!」他不想等她從天空中折翼摔成腦震盪,他現在就想直接一拳敲醒她!
「被你這麼一提醒——好,我們馬上進行試飛!」黑盼盼拳兒一掄,行動派地要將首次處女航呈現給他看!
黑凌霄這次怔得更徹底,久久無法恢復語言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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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真的不懂,他現在站在這裡做什麼?
冷風呼呼地吹,山腰的如茵綠草像層層浪花般潮潮來、潮潮去,眼前是陡度七十五度,距離約四層樓的小斷崖……四層樓不是多駭人的高度,頂多掉下去會摔斷細頸子,要摔成肉泥還嫌不夠高。
他會飛,所以他不怕。只要迎著風,將手盡情伸展,身軀就能騰空飛起,背上的傷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但是他身旁那個背扣著詭異的鋼製小背袋,臉上不見任何恐懼的黑盼盼是怎麼回事?
「然後……再扣好這個。」清脆的喀噠聲伴隨而來,黑盼盼扯扯鋼製小背袋。「好重,下回試試有沒有比較輕的材質……」
掌心的小小搖控器給它按下去,鋼製小背袋立刻從左右「咻」地伸出兩根手臂般長度的支架,刺耳的摩擦聲中,支架開出無數的橫形小孔,再由小孔間冒出鋼片羽毛,逐漸在她背後成形。
鋼……鋼翼天使?!
鋼翼一動,幾乎要刺穿耳膜的嘰聲大作,每根鋼片羽毛尖銳的摩擦,像有人在玻璃上惡作劇地刮弄,故意要產生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抖顫。
黑盼盼老早就有心理準備地摀住雙耳,但黑凌霄沒有,飽受噪音折騰了半秒鐘才快手摀住耳殼,她投給黑凌霄抱歉的一瞥。
「我很想克服這個聲音,可是暫時找不到解決方案。」
「你真要選擇這種死法?」他問,可惜黑盼盼沒聽見。因為週遭的嘈雜,所以她耳朵捂得死緊。
她暖身完畢,背袋上的鋼翼也蓄勢待發。
「迎風,展翅,要飛起來是很容易的。對,很容易的——」黑盼盼留下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替自己打氣,更像在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
數動搖控器上的紅鈕,她一鼓作氣地小跑步起來,像滑翔翼起跑、收腿,順著斷崖的弧線而去——
冷不防地,黑凌霄被某種飛彈過來的小東西打到額心,直覺攤掌去盛接,沒想到安躺在他大掌裡的是——
一顆螺絲釘!
大草原的,怎麼可能憑空落下一顆螺絲釘?!難不成是高空中航行的哪一架飛機解體,零件四散?
他抬頭探看,天空一片湛藍,萬里無雲,沒半分騷動。
那麼,唯一的可能是——
他驚然前望,發現黑盼盼就像被成千上萬隻跳蚤寄宿的流浪狗,她要尋死,所以她身上的「跳蚤」見狀立即跳離她身軀,不想隨之陪葬——
可是那些蹦跳開來的「跳蚤」是一顆顆肩負鋼翼組合的重要螺絲呀!
「黑盼盼——」
黑凌霄情急追過去,但是黑盼盼「移動」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呼呼大作的風聲中除了鋼翼拍動到像要解體的金屬疲勞聲,還有就是黑盼盼「呀——停不下來——」的淒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