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爾站起來,他高大身軀在她窄小的店內製造了不少壓迫感,剛開始不喜歡他,他是圓是扁和她無關,可現在感覺變了,她看著他,覺得他在自己眼底益發英挺,那首〈Casablanca〉依舊持續播放——
看「北非諜影」時,我以為你愛上了我,在燭光搖曳的瑞克咖啡館裡的吊扇下牽著手,我們躲在聚光燈照不到的陰影裡,你的眼裡映著摩洛哥的月光……
這刻,於覓在他的眼裡,也看到光了。
然後她感覺自己被他的光所影響,產生了變化。
左胸口那裡,人們稱之為心臟的地方,開始以她控制不住的速度猛烈跳動,像失去煞車的車子,減不了速,只能一路往前死命地開。她握緊方向盤,試圖掙扎,卻抓不準方向,她口乾舌燥、手心發汗。不,不行,快停止!前方是處山崖,她失速墜落,本該碎裂的心卻被他好好地捧在手心裡,正怦怦跳動著——
「……覓?於覓?」
他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心神,感覺轟地一聲,她白皙的臉瞬間紅如番茄,這突來的反應讓單行爾一愣。「你怎麼了?」
「不要問我!」天!她連耳朵都紅了,這是什麼情竇初開的反應?
於覓很慌,好像直到這一刻才確切意識到所謂的喜歡是怎麼一回事。光是那個人站在她面前,就讓她緊張得連話都講不好,她難以自持,本來使她過敏的香水百合味道被他身上的香氣給取代。她心神迷亂,很怕繼續失常下去,自己會做出什麼後悔莫及的事。「你……你來幹麼?」
對喔!
剛才情況太亂,以致單行爾全忘了正事,他吞了吞口水,開口。「我只是想問……你跟你男友感情好嗎?」
他事先問過冉擷羽,不過對方給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不清楚」,這使他起疑,兩人是好友,倘若朋友跟男友感情很好,她該勸他不要介入,可冉擷羽話卻說得很生硬,似有苦衷。儘管這念頭有點卑劣,但於覓跟她男友如果不好,老實說,這無疑是激勵了他。
「喔,你打算當第三者?」
可惜於覓的反問如一盆加了鹽的冰,讓單行爾跳腳。「我是這麼卑鄙的人嗎?!」要也是他當正牌的別人當小妾,他才不屑這麼沒尊嚴!
「不然咧?」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假設、不幸你們分手了,煩請第一個通知我。」
於覓睜了睜眼,好似還在消化他這句話。「如果我一輩子都沒分呢?」總不可能等她一輩子吧?
靠!單行爾心裡罵了句髒話。「你考不考慮直接選我?」
於覓瞠目,隨即噗哧笑出。「選你?你哪裡好?」
她問得好故意,灰眸眨啊眨,這男人也太自信了,居然叫她直接選他?不過她喜歡他沒不切實際地承諾她一輩子,他很誠實,對自己坦率……糟糕,她又發現他一項優點了。
倒是單行爾被這麼一問,陷入怔忡。靠,他哪裡好?記得過去交往的女人說他長得好看、身材好、品味佳,加上收入穩定,不賭不嫖,除了嗜甜之外沒有其他怪異嗜好,問題是她偏偏看過他最邋遢的一面,把這些條件拿出來說,他只覺得好庸俗。「至少,我長得不算差吧……」
看他想了大半天結果只冒出這麼一句,於覓笑翻了。她還以為他會把自己的豐功偉業拿出來大肆宣揚一番,結果不是。「如果我就是不選你呢?」
她靜靜說出這句話,灰眸直瞅著他,不像玩笑,單行爾心一緊,不否認受到些許打擊。他深呼吸。她說她就是不選他,代表她一點都不喜歡他,他還能怎麼辦?!
「好,你行!」
他單行爾有尊嚴,鐵錚錚的男子漢,拿得起放得下,人家話已說到這個地步,他再癡纏下去未免太不識相,他走了,走得很瀟灑。「我認了,我要回頭,我就是小狗。」
說走就走,不過一步走得像要費時半個月,於覓在這時喚他。「等一下。」
「怎樣?!」終於想開了?哇哈哈哈——
他回過頭來,棕眸晶亮,於覓好氣又好笑。「喏,你的外套。」
Shit!「謝謝。」單行爾接過,咬牙切齒,再度轉身。這次於覓沒再出聲。可惡!真這麼絕?!好樣的!
於是,單行爾走了。
他真的走了。直到過了十多分鐘,於覓才真正領悟這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他會回頭,可他沒有,她為自己過分自以為是的想法苦笑。期間有一、兩個閒晃的客人進來,她招呼著,胸口卻好似卡著什麼,不上不下,悶得難受。他……就這麼回去了?
空氣中,香水百合的粉艷香氣早由他身上的Escape取代,她心裡鬱悶,拿起手機,卻不知道撥給他之後要幹麼。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傷他,剛才他誤以為被她拒絕,那瞬間灰暗的目光使她產生一種強烈的心疼。
不,她並不想這麼做,她並不想奪走他眼底的光。
她黯然吐口氣,決定提早打烊,走到門口,赫然看見單行爾站在那裡。
她愣著,呼吸停滯,夜燈下,他的眸子還是那般燦亮,瞬間刺穿了她原本做好的所有防備。他走回來,毫不猶豫地迎著她不可置信的眼,撇了撇嘴。「你得給我機會。」
於覓睜大了眼。
她錯愕的反應惹得單行爾很尷尬。可惡,他也想走啊!無奈人已走出門口,腳底卻似生了根,完全不受控制,偏偏又發下豪語,無法就這麼摸著鼻子回頭,只得在這兒像個傻子般呆站一小時。
他一手叉腰,哼一聲,另一手比出「三」這個數字。「我剛剛被三個女人搭訕!」
於覓回神,控制不住地笑了出來。「那你怎麼還在這?」
他氣虛了。「我只是在想……當小狗好像也不是很糟。」尤其是為了她。
然後,於覓大笑。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上回這般大笑也是因為他,他不知道,他其實多能牽引她的喜怒哀樂?她笑出淚水,但並非因為嘲笑,而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