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輕折紅梅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8 頁

 

  他沉默、冷淡,不以真面目示人,卻很溫柔。

  凝著戾氣的目光,一旦將那針扎刀戮般的冷意收斂起來,那純澈的黑色眼睛就能夠溫柔而專注地望著人。

  冷淡待人的邢天,守著禮數,守著分寸,但偶爾他也會不顧禮數,不顧分寸,例如為少女挽起落地的長裙不濺到雪水,例如為少女端來溫熱的茶水輕置她手心,例如輕輕扶著少女的腰身,為她經期不適卻仍需要到處走動的疲倦護航。

  因為照顧梅晴予而懂得護理女子的邢天,甚至能為少女們煎煮湯藥,讓她們在經期不適的時間裡對他滿懷感激。

  儘管只是微小而不予人知的細節處,邢天都處理得妥切,讓女子們不致羞澀,卻又令她們記得他。

  而在與教中男子的相處上,邢天也不曾愧對長於皆是男丁的武館、並在市井之間與男孩子們打成一片的經歷。

  他迅速地摸清了領頭的漢子是何人,又小露了一些武功讓人不致看輕,行事之間又補足了男人一貫的粗心大意,為了與他共事的人們護住面子;很快地,他就和基層打成一片,而中層的男子們與他也相處得很好,至於上層階級的人們,則對他好感連連。

  將教中內外都打點得好,而幾次隨同教中人士出外洽公、談判,邢天也都能技巧地展露些圓滑的談話本事,在巫凰教落了下風或者疏漏之處,為其三言兩語地挽回顏面,並且為巫凰教爭來利處。

  這樣一來二去,邢天在異族之地,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迅速博得巫凰教上下一致的好感,從無所事事的傷者,階級連三跳地進入巫凰教中,最後在成為聖女的貼身護衛與巫凰教祭司這兩樣職務之中擇其一。

  他目光淡淡地掠過那面色薄紅的少女,望著她一身繡了金凰雲海的衣飾長裙,發間的珠翠玲瓏,一個合眼,他抿去了眼中浮現出來的、記憶中的嬌弱身影,決然地選擇成為祭司。

  懷有武技,並且擅於周旋,又習過藥理,邢天這個最年幼、身份迷離的巫凰教祭司,成為敵對勢力的惡夢。

  培養蠱物、調製毒物,在出手之前,邢天的話語已經為他後續的制敵手段埋下伏筆。

  巫凰教因為他的存在,而在十年之中迅速地壯大,將原本勢均力敵的毒訣教死死地打壓下去,兩方對陣之中,帶領著毒訣教、一身蒼藍的毒訣聖女不只一次地懊悔當然自己掉頭就走,沒將這個棘手的傢伙燒成灰燼,或者將他帶走!

  邢天自然也注意到對方惋惜而又含恨的目光。他帶領著巫凰教眾將毒訣教往死裡去打壓;而在同時,他卻不動聲色地勾引上毒訣教的聖女。

  在少女面前揭下了面紗,收斂了束氣,美貌如此俊麗而姿態風流的邢天,溫柔體貼的舉措,怎不迷得那少女頭暈目眩?

  邢天與她達成了協議,毒訣教縮小領地範圍,不再處處針對巫凰教,而為了引開毒訣教眾的注意力,邢天甚至傳授了毒訣聖女一手藥理,讓毒訣教的研究方向與巫凰教錯開,免去兩派相爭的理由,至於信仰的差異處,也因為兩派分開了領地位置,勉勉強強落了個和平共處。

  巫凰教一方,也在邢天的勸阻之下,收緩了對毒訣教的打壓,沒有將其趕盡殺絕。

  因為邢天隱密的居中協調,而活了不知多少生靈,保全多少家庭不致破碎,兩派之中都有許多人對邢天滿懷感激;但邢天真正的想法,卻是為了替自己留下後路。

  他明白自己迅速竄起的原因,也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無論他壯大巫凰教,或者保住毒訣教,都是為了替對方留下一個敵人。只要有矛盾存在,他這個用途廣大的緩衝劑就有存在的必要。無論哪一方得知內情的高層人士,都不敢隨意對他動手,以免破壞了這得夾不易的和乎,以及休息養生、等候再戰的餘裕時間。

  他待在這異地十年,從一無所有的「邢天」,成為以教名為姓的「巫邢天」。

  昔日十七歲的少年,在十年磨礪、爭權奪勢、逞兇鬥狠之中,他的溫柔與天真都耗損得見了底,乾涸成大旱之地。

  那纖細的少年骨架,長成了寬厚的青年身骨,女子般秀麗的容貌也蛻化為成熟的俊美,他的一舉一動,目光流轉,都充滿了風流迷人的吸引力,縱使以黑紗掩住臉面,也無損他過人的氣質。

  成為了毒藥一般的男人,這喜怒無常、出手非生即死、心狠手辣的二十七歲青年祭司,是巫凰教中最令眾人敬畏的存在。

  他的地位,已不可動搖。

  第6章(1)

  融雪的時候,氣溫格外地低。

  由長安而來的船上,走下來一群步履沉重、神態緊張的漢子。

  由東海船運王家派出的船,專門護送厲盟主前來這異族的小島。

  一行人下了碼頭,就見巫凰教派出的教眾已等在一旁迎接,盟主親身前來,隨同的還有他的幼子。但在陽光之下顯得鮮艷無比的火色衣抉如此尖銳,令厲盟主心頭一跳。

  被送上馬車,以黑布包裹起來的車窗無法見得外頭,而簾子旁亦有巫凰教民坐著,說是為了保護巫凰教隱密,不得已,還請厲盟主見諒。

  對於這異族的規矩,有求於人的厲盟主也不欲多擺架子,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然而一旁鬧著堅持要跟來的幼子卻忍不了好奇心,多次要求掀窗子、揭簾子,鬧得厲盟主很是困擾,一眾隨同的漢子也很是頭疼。

  坐在車簾旁的巫凰教民倒是視而不見,只要那小少年不要滾到車簾子旁吵著要掀,他們也不管人家家裡怎麼管教孩子。

  馬車行過半個時辰,只是稍有顛搖而已,直到前頭傳來一聲清脆馬鞭聲,車子就停下了。車簾子一掀,就聞見了花香味。

  厲盟主微微屏息,一眾隨同的漢子也沉默地止著呼吸,那胡鬧著的幼子卻早就隨同掀簾的巫凰教人一併下了馬車,讓來不及抓他回來護在身邊的厲盟主很是懊惱。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