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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神池的泉水並沒有阻止螭兒褪去人形的速度,沉浸在泉池中的裸足已恢愎成螭獸的尾部,羅裙像片油綠荷葉,攤展在池面。

  「我總是伏在那泉裡,想你一回,便掉一回淚……」

  滿滿的相思比泉水更深更難測,幾乎要溺斃她。

  「每掉一回淚,便憶起……我是如何背叛你……」

  「我只記得你是如何擔憂著我與眾神為敵,煩惱著滅天不成的我,所須承受的後果。」焚羲的發及她的發,在水面上糾纏不分彼此,好似一張以發編織的大網,緊緊將兩人包圍其問。「我從不認為你背叛過我,不曾。」

  他不會去怪罪一顆糾繫著他安危與否的芳心,即使她有錯,也僅是錯在太過在乎他。

  銀瞳閃動著與波光如出一轍的澄澈,氳氤著淚花。

  「我等這句話,等了足足千年……」

  飽受自責的心,釋懷。

  藕臂環著他的頸項,止不住雙眸氾濫的淚,淌落的珠花,激起泉面漣漪,一圈又一圈。

  「焚羲……」

  熨貼在他頰邊的淚,炙燙;迴盪在他耳畔的聲音,破碎而清晰。

  「焚羲……焚羲……焚羲……焚羲……」

  為了補足千年來的缺憾,她反覆反覆地喚著,彷彿從千年前的分離,直至今時今日的諒解為止,心底滿滿累積著喊不出口的名字,這一刻,傾巢而出。

  喚了數十回、數百回、數千回,仍嫌不夠。

  然而,下一瞬間,螭兒卻在焚羲臂彎中消失了身影。

  第十章

  泉池週遭還剩一聲聲喚著他名字的嬌嗓,迴盪……

  泉池週遭只剩一聲聲喚著他名字的嬌嗓,迴盪!

  焚羲十指緊握,掌心所留住的,只有溫潤熱泉,不斷由指縫流逝。

  而她,連一絲一縷的魂魄也未曾留下……

  灰飛煙滅,消失得灰飛煙滅……

  「軒轅尊者!」

  急急奔來的人影及呼喊,讓焚羲重重一震。

  猛然憶起什麼,焚羲轉向岸邊的黑龍及化蛇!

  那條小蛇妖仍在,這代表著——

  「螭兒!」

  拍擊在池面的大掌轟起漫天水雨猛洩。水幕中矗立的身影瞇起黑眸,水雨落盡,沁濕他的發,但剎那問破掌而出的辟邪狂焰,焚盡了沾染在他衣間、發間的晶瑩水珠。

  「逼人太甚!」

  怒喝聲才響起,焚羲的身形化為烈火,直竄天庭而去。

  池岸邊的化蛇一頭霧水,忙不迭要身邊的黑龍解惑。

  「發、發生了什麼事?!螭兒姊『咻』一聲不見了,軒轅主子也『轟』一聲跟著不見,到底怎麼了?難道螭兒姊——」

  「螭兒姑娘沒事,因為你還好端端站在這兒發問。」

  「對耶,我被軒轅主子下了封咒,若螭兒姊有半絲差池,我也別想活命。」化蛇頓了頓,「既是如此,螭兒姊上哪兒去了?」

  「被天界的仙佛給帶回去。」回答她的是由天際緩降的朱雀。方才瞬間她瞧見一道淺淺的螭形微光奔向天際,而軒轅必定也發現了。

  「他們將螭兒姊帶走做什麼?」

  「誘餌。」

  「什麼誘餌?要釣誰?」化蛇連珠炮似地直問。

  「尊者。」

  「釣軒轅主子?釣到主子又怎樣?」

  「你若釣到一條大魚會怎麼樣?」黑龍反問她。

  「廢話,當然把魚給吃掉……」化蛇話甫出口,隨即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們要引主子到天界,然後……」把他當魚吃?

  「滅神。」

  遙望而不可及的聖境傳來陣陣悶雷聲,似野獸的咆哮,更似憤怒的吶喊。

  持續,不斷。

  那是來自於辟邪劍的嘶吼,抑或該說,那是焚羲忍無可忍的沉戾。

  爣煥掃開層層蔽目的雲,焚燒所有擋道的事物,辟邪跳動的焰火不及焚羲此刻炙燒的眸來得驚狂。

  天兵一群群圍上,又一個個被辟邪劍的炙芒所傷。天兵中不乏怒聲質問著焚羲擅闖天庭的惡行,換來的僅是焚羲無語且更加囂狂的兵戎相向。

  他始終不開口,卻讓辟邪代為宣告他的狂怒。

  以烈焰吞噬掉眼前所有一切!

  「軒轅,不得無禮!」

  水波層層間,映出一道優雅身影,臉上無緒的慈悲是焚羲當年被封印時,眸光唯一所見的——雲中君。

  辟邪劍暫歇,火煉仍在焚羲掌裡亂舞,他將劍身垂至腳邊,只是眸間殺氣不減。

  「私逃鎖仙石壁封印在前,枉顧天條、大鬧天庭在後,罪上加罪。」雲中君半合的清瞳盡展,慈悲之中包含著更多不容罪惡的嚴厲。

  「將人交出來。」焚羲開了口,猶似烈火激焚時的轟然。

  「人?你指的,是螭獸吧。」雲中君清冷道。

  「交出來。」口氣危險。

  「天庭不是你說來就能來,要人就能要的。」

  黑中帶紅的火眸瞇緊,「意思是,不交?」手上辟邪劍身的青焰越燒越紅,彷彿下一刻便會發出天火,焚盡天界。

  「是不交,也不能交,除非你想帶回去的,是具屍體。」潔淨無瑕的雲霧圍繞在雲中君週身,隨著它的清淺開口而緩緩浮動。

  「即使是具屍體,也不勞你們多事!滾!」

  辟邪狂焰掃向礙眼雲霧,一併將雲中君的幻神掃除。

  雲,散了又聚,在焚羲的左手邊再度浮現雲中君不染喜怒的仙顏。

  「苦苦執著,非天人該存之慾念。」

  「苦苦相逼,你們又何嘗比我高竿?!」焚羲冷冷反諷。

  雲中君未曾動怒,清亮的眸仍定定落在焚羲臉上,飽含著深意,「你向來皆是不存慈心之神,對萬物如此,對她亦然。你能眼睜睜見她殯命,吾等卻不能,強行召回她的魂神及魄體是不忍見她死得神魂俱滅。」

  焚羲淺淺接續雲中君的話,「畢竟,她在千年前曾在你們惡意欺瞞下,助你們滅神;畢竟,她曾傻傻地以肉身為你們這群偽善者封住辟邪,所以你們對她,於心有愧?」

  「就算有愧,也不及你對她的愧疚來得深。」雲中君冷沉道。

  焚羲瞇著眼,一語不發。

  「你手上的辟邪劍若不從她身體裡取回,她,仍能活著。你明知如此,仍然執意取劍。」雲中君似乎看穿了焚羲不曾說出口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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