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進了害棧,其中一個小聲道:「我在這裡守著,你快去報告,就說已經找到上頭要我們尋找的那名女子了。」
另外一人則點點頭,迅速離開了。
悅來客棧的掌櫃遠遠地迎來,熱情地向那位汪先生招呼道:「這不是汪老闆嗎?有陣子沒見了,今兒怎麼有空到小店來,可是為了牧場生意來玉陵的。
汪先生與掌櫃的寒暄幾句後,十分大手筆地出手將客棧後一處精巧雅致的別院包了下來,然後才來請顏歌移步。
進了後院,還沒等站定,那些人就齊齊地對顏歌跪下施禮,口中齊喚:「夫人。」
顏歌哪裡見過這等架勢,唬得她急忙擺手否認,「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不是你們的什麼……什麼夫人。」
汪先生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會有錯的,夫人,這些日子以來,小的們尋遍了潼州、西沂以及大大小小的部落,尋夫人尋得好苦。」
顏歌困惑道:「你們的夫人姓什麼?」
「我家夫人姓景。」汪先生行事甚是謹慎,即使在僻靜獨院,也不忘左右瞧瞧,才壓低聲音道:「我家爺是烏托洛氏的當家。」
洛家在關外、關內的生意又何止干萬,大江南北,塞上、塞下所得的都是同一消息,尋洛家主母。
顏歌一聽到洛這個字,當下便白了俏臉。
是他在尋她?為何還要尋她7
那樣的家世,暖客貂鼠裘,勸客駝蹄羹;又是那樣的身份,是當前快意瀟灑,一呼百諾的人;而她,不知爹娘,可稟明生死,不知家在何處,可以歸去,這世上,放眼望去,似乎都與她無關。
顏歌心中陣陣悵然,亂成了一團麻。
玉陵偏北,橫亙著一片浩瀚的沙漠,必須穿過沙漠,才能到達烏托的大都。
一輛華蓋馬車正在沙漠裡前行,幾名侍衛護在馬車外,因為此時正值風沙盛行,也是沙暴的高發季節,因此馬隊的行程不算快。
顏歌就被好生生地安置在這輛舒適的馬車內,一聲不響地垂頭想著心事。
她被洛家的人馬在玉陵找到後,沒有太多耽擱,便出了城。
對著那些洛家下人,她百口莫辯,無論說什麼,那些人都不放她離開,逃又逃不掉,最後便被帶出了城。
「夫人。」汪先生在馬車外恭敬地對她說道:「方纔有暗衛來報,爺已經朝這裡過來接夫人了。」
咬著唇,顏歌沒有說話,擱在腿上的雙手卻緊緊地扭在一起。
黃昏時分,馬隊停止了前進,車內的顏歌聽到車外一陣騷動,接著簾子被從外面掀起,接著響起汪先生歡喜的聲音:「夫人,爺到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到出現在不遠處騎在馬上的高大身影,一身輕裘緩帶,風塵僕僕,眉眼仍然犀利,沒有過多表情,卻在遙遙望見她之際泛起柔意。
正值夕陽西下,將天地都染成了一片金色,點點陽光照耀在他的農袍上,奪目耀眼,顯得原本就高大勇猛的他猶如天神一般威武英俊。
見他縱馬向自己馳來,顏歌整個人心亂如廊,恐慌莫名,她惴惴不安地垂著粉頸,不敢看他的眼,下一秒,便從馬車內鑽出來,轉身逃走。
「夫人!」
「夫人?」
身後傳來陣陣驚呼,顏歌充耳不聞,她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那個叫洛刑天的男人。
沙漠中的風暴把碎石、沙子和塵土吹走之後就會留下岩石,這裡便成為巖漠,顏歌便一路跑到這片巖漠中來,然後發現自己無路可逃了。
她找不到路,到處都是金色的沙子,到處都是熾烈的高熱,天仍是暗得不像話,像表情無辜的孩童,卻已暗藏殺機。
她並不知自己已處在流沙的邊緣,這片沙漠本就是以流動的沙丘為主,一不小心,便會深陷進去,萬劫不復。
風沙陣陣,在她身旁捲起,漸漸形成一個完全足以將人吞噬的漩渦。
「顏歌,」洛刑天已在她身後策馬追來,當看到她快跑進一處流沙中,銳利的眼一下瞇了起來。
「顏歌,不要動,你腳下有流沙。」他不敢驚擾她,在離她約有十米的距離停下,聲音徐緩地提醒她。
顏歌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站立的地方,果然發覺這裡比起以往的沙地大不同,似乎隨時都有松塌的可能。
她抬起頭,驚恐萬狀地望著不遠處的男人。
「不要怕,站著別動。」他語音剛落,就兀自從馬背上高高騰空,驀地躍向她站立的方向,一展臂,一把將不盈一握的纖腰牢牢圈住。
接著腳尖一點,人已輕飄飄地旋身而起,下一秒,已赫然將佳人擄到安全的地方,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甚是湧灑自如,絕不拖泥帶水。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未等顏歌反應過來,頭暈目眩的她,聽到那低醇的噪音在自己耳畔處低語:「沒事了,顏歌。」
她面上一熱,壓抑眩暈的噁心感,奮力想從他懷中掙脫。
他直到扶她站定後才鬆開手,厲眸深處瞬間燃起兩芒異乎尋常的光炬,投放到有些驚惶失措的嬌顏上,倏爾放到最柔。
「顏歌。」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這兩個字彷彿叫過千萬遍,無比的溫柔,無比的情深。
心中悸動,顏歌輕掀起濃密纖細的排扇羽睫,細白的貝齒輕輕咬住飽滿菱唇,抬起頭不語地看著他。
整整尋了一個月的嬌人兒如今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人思潮起伏,但洛刑天極力克制住再次擁她入懷的衝動,而是語調平緩地陳述著想要告訴她的事實:「我找了你一個月。」
「你……」顏歌望著他,她的心在發軟,她的腿在發軟,她整個人都在發軟,聲音同樣在顫抖著反問:「你找我做什麼?」
他微笑,依然不急不促地說:「你是我娘子。」
一句話,便令顏歌淚如雨下,她哽咽地搖頭,「不是的。」
「什麼?」他問。
「我……我……」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清楚,自從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丈夫後,她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疑神疑鬼,惶惶不可終日,「你不是我相公,我相公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