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曾經如此熟悉的手足,如今陌生得讓她茫然?
「青禾,快放我出去!我要解手。」
她將包子與葫蘆丟給他。「洪五他們正在找你,你現在出去是自尋死路。」
陌豐栗一怔。「他們……他們來了?」
「剛走,我沒錢給他,幸好少爺的護衛會些拳腳才把他們打跑,因為這事少爺很生氣,要把我們趕出去,這地方是沒法再待了。」她怒氣沖沖地說。
陌豐栗縮了下肩膀,囁嚅道:「就說讓我偷點東西去賣……」
第3章(2)
「還說!」陌青禾斥道。「這可是犯法的事,你不想活我還想活,越說越氣,你給我安分地待在這兒……」
「拉屎怎麼辦?」陌豐栗急道。
「這洞還不夠你拉?」她冷笑。
「你說笑的吧?!」陌豐慄驚愕。
一直藏在樹後的裴羲肩膀顫動著。陌青禾實在刁鑽,這樣整人,而且說起謊來面不改色,不過他一點也不同情陌豐栗,甚至覺得這種懲治太輕了。
用完朝食後,他便到這兒等待。照他所想,陌青禾不可能狠心餓死陌豐栗,定會送東西來,他只需守株待兔、靜心等待。
「你要臭死我?!」陌豐栗大叫。
「不吃就不會拉,你自己選擇。」她轉身就走。
「你這臭娘兒們,等我出去非要你好看!」他惱怒地大叫。
任憑他怎麼叫囂,陌青禾就是不理,自顧往前走。沒想到困他一夜還這麼精神,果然是禍害遺千年,早知道就不給他送包子了。
裴羲隱在暗處,往另一條山路走,在她快下山前假裝與她不期而遇。陌青禾先是一怔,很快想起禮節,朝他福了身子。
「少爺。」
「你怎麼在這兒?」他先發制人。
「屋裡熱,我來林子走走,貪涼。」她鎮定地回答。
「屋子的確是悶。」他贊同地點頭。「我剛剛也在林子走了一會兒,沒遇上你。」
陌青禾心頭一窒,不知他是否聽到陌豐栗的喊叫,正想套問他時,前頭忽地傳來陌青苗的聲音。
「阿松,你拉我到這兒來做什麼?」
不想裴羲誤會妹妹與阿松在這兒私會偷情,陌青禾想出聲示警,卻讓杜松下一句話震在原地。
「我們私奔吧!」
「什麼?!」陌青苗驚呼。
陌青禾回過神,正欲衝出去,卻讓裴羲抓住手臂拖到一棵大樹後,陌青禾掙脫束縛,不悅地瞪他一眼,裴羲朝她搖頭,示意她安靜把話聽完。
「我是認真的。」杜松抓著陌青苗的肩膀。「我們這就走。」
「怎麼了?早上不是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說這樣的話,你不管你父母了?」
「還有大哥二哥……」
「可是為什麼要私奔,我們明年不就要成親了嗎?」
杜松沉默不語。
「出什麼事了?你表情好奇怪,跟我說呀,別悶著。」陌青苗急道。
杜松吞吞吐吐地說道:「剛剛洪五上門討債的事,村裡人都知道了。」
陌青禾在心中長歎,誰願意與賭徒結為親家呢?杜家夫婦曾含蓄暗示過她,若陌豐栗不知悔改,這門親事怕要重新考慮。這些話她沒同陌青苗提過,怕她難過。
這一年多來,陌豐栗除了偶爾來跟她拿點零花外,從沒跟她提賭債的事,賭場的人也沒上門討債過,杜家夫婦安心了些,上個月還主動提起讓他們小倆口明年完婚,誰曉得今早又發生這樣的事。
一思及此,陌青禾再次怪罪自己心軟,恨不得飛奔奪回肉包,讓那混球活活餓死算了。
「我知道,你爹娘不高興,對嗎?」陌青苗難過地低下頭。
「我們一塊兒走吧!」杜松握緊她的手。
「你爹娘說了什麼?」她執意問清楚。
「他們……他們……」
「你說啊,別吞吞吐吐,是不是要退婚?」見他低頭不語,她終於肯定自己的想法。
委屈一下湧上心頭,陌青苗紅了眼眶。
杜松不安地瞥她一眼,見她皺著小臉,嘴唇顫抖,慌道:「你別哭……」他手足無措地繞著她打轉。
杜松不說還好,一說,惹得她哇地哭出來。
「你別哭啊,我不退婚!不退婚!」他猛地抱住她。
陌青禾歎口氣,靜靜地走開。
「以後他們各自嫁娶,時日一久便會忘了。」裴羲開口說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陌青禾怒目而視。「人家在傷心,你在這兒講風涼話?」
「不是風涼話,是實話。」他淡淡地說。「還是說你能改變杜家長輩的心意?」
她頓時緘默。
「兒女私情一向不是長輩們考慮婚事的要因。」
陌青禾豈會不知這道理,只是他非要此時此地提這些嗎?
「你不是也被退過婚,應當知道——」
「你一定要這樣戳人傷口嗎?」她怒目而視,就因為經歷過那種痛苦與羞辱,她更不願妹妹走上她的路。
「那你希望我說什麼,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嘲諷道。
閉嘴就行了——這話衝到喉嚨就讓她硬生生壓下,就算她不當自己是奴才,可好歹他是僱主,她是下屬,這分際還是得拿捏好。
「有句俗話說得好,沉默是金。」她揚起下巴不理他,往另一條下山的小徑走去。
他好笑地扯了下嘴角。
「是裴管家告訴你我被退婚的事嗎?」
「嗯。」
她深吸口氣。「我不喜歡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她已經受夠村子裡的閒言閒語。
「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兄長好賭無人不曉,她又遭退婚,為嬸嬸不容,還得時時擔心有人來討債。「雖說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願,但現在骨肉相連的哥哥與鄉人皆令人寒心,不如離去為好。」
她長歎一聲。「這念頭我不只動過一次,可青苗怎麼辦?狠心把她與阿松拆散嗎?洪五上門時我早做好打算,先與他虛與委蛇,讓他寬限幾日,而後便乘夜離開此地,讓我兄長自生自滅。」
當然她會托張寶財在她們走後把哥哥從洞裡救上來,留下十兩銀子讓他逃命安生,剩下的就是他自個兒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