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那些口無遮攔的人,更氣自己做事不經大腦,只擔心著墨澈會受人訕笑,卻忘了喜芽的處境更容易引來他人的嘲諷。
等到喜芽走回,她的臉上還是帶著笑,瞧鐵凝香氣得紅了眼眶,她不由得笑瞇了眼。「有什麼好氣的?再難聽的話,在青樓時早就聽到不想聽了,剛剛那些話,我不痛不癢……我的聲音不夠大,所以你沒聽到我回了他們,想要我躺上床,也要他們滿足得了我才行。」
說著,她一笑,卻見她仍是氣呼呼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怎麼了?」
「別在我面前故作不在意。」鐵凝香一把將喜芽摟住。「等一下,你不要上去了。」
「咦?可是,我還有兩套……」
「不要穿了。」她悶聲道。
「很可惜耶,那兩套我很喜歡呢。」
「我送給你。」
「哈哈,那我可賺到了。」喜芽笑著,眼眶泛紅。「可是,最後一套月牙白的精繡羅裙,是要和墨澈搭配,要是我沒上場,他要怎麼上場?」
「可以換人……」
「不然,你代替我上場吧。」喜芽笑睇著她。
說到底,她還是很想將兩人湊成一對。
「嗄?」
「雖然你是常家大夫人,可你是寡婦,一旦離開常家,你就是自由的,就算改嫁了,也沒有人能道你長短……你不是我,就算我離開了青樓,還是去不掉額上的烙印,到死,我還是個花娘。」她笑得自嘲苦澀。
淚水在眸底打轉,鐵凝香咬牙忍下,承諾道:「喜芽,我向你保證,有一天,我會讓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跪在你腳邊求你。」
喜芽一愣,勾笑瞬間,淚水滑落。
她嘗盡人情冷暖,所以就曾經汲汲營營地想要抓住依靠,可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她收留了她,教她甘心為她做牛做馬,就算面對再多訕笑譏諷,她都能夠一笑視之。
這是何其珍貴?她竟能遇到一個無條件信任自己,把自己視為姊妹的人。
「也許,我們改變不了過去,但我們可以改變未來。」鐵凝香抹去她的淚水。
喜芽笑著,淚水掉個不停。在她面前,她藏不了自己。「大夫人,先從改變現在開始好不好?」
「嗯?」
「走,我幫你換衣裳,你得代替我壓軸演出。」
「可是,我比較矮,那裙子的長度……」
「放心,剛剛好。」抹去淚,拉著她往小房間走。
「……為什麼會剛剛好?」
「因為從一開始就是依你的身形裁製的。」喜芽笑得很賊。
第八章 粉墨登場
原來,她是被算計的。
不管今天發生任何狀況,這票她最信任的女人,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打她推入火坑……喔,不,把她推上壓軸。
「該走了。」
身旁人催促著,鐵凝香不禁抬眼。
墨澈長髮束環,身形頎長,不過分壯碩也不單薄,穿著她設計的月牙白錦袍,非常有型。
尤其當他勾笑看著她時,她的心就會失控……唉!真是沒定力。
「你怯場了?」他道。
「我會怯場?」她失笑。
不是她自誇,她從小就獨立自主,膽子更是被工作訓練得很大,要不然,她怎能在這個世界適應得這麼好?
「該走了。」
「等等。」她回頭。「雙菱,幫我把我今天帶來的小籃子拿來。」
雙菱聞言,趕忙將小籃子取來。
鐵凝香打開籃蓋,取出她昨晚剛編織好的圍巾。
這是她用棉紗編織的,質地極柔,重量很輕,最重要的是,還具有保暖效果,絕對可以帶動時尚潮流。
「你彎下來一點。」緩緩將圍巾抖直。
「大夫人,這是帔子嗎?」
「不是,這是圍巾,不管男女都能使用,而且比帔子還要保暖。」鐵凝香簡單解說著,等著他彎腰,把圍巾給他披上。
然而,等了好一會,他卻動也不動。
鐵凝香疑惑地抬眼,卻見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不解地皺地眉,發現他的視線是落在她手上的圍巾……這圍巾,有這麼教人驚訝嗎?
正忖著,她聽到他喊,「雅君。」
她瞬間頭發麻,瞪直了眼。他……
「大夫人,品兒已經繞到左側長廊了。」雙菱掀開簾子說。
鐵凝香聞言,決定先摒除雜念。「快點,彎腰。」雅君?這應該只是巧合吧,說不定他剛好也認識一個叫做雅君的姑娘……
墨澈緩緩地彎下腰,內心激動著,眸底滿是無法理解的疑惑。他想要將她擁入懷,問她,她到底是不是雅君,可是,她又怎麼可能是她?
雅君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她不可能還能出現在他面前,可是……
「好了,走了。」沒心思分析他的激動,鐵凝香推開簾子,逕自往前走。
隨著節奏,她走到定點,停頓一會,垂眼環顧四周,就見底下的賓客不敢光明正大地指指點點,而是偏著臉,把話含在嘴裡議論。
真是一群無聊又八卦的人。
她非讓今天的秀成功,把他們荷包裡的錢全挖出來不可。
然而,越往前走,私語越響。
她忍不住想,喜芽剛剛遭遇的,只怕比眼前這些更令人難忍受。
真是一群混蛋!她暗罵著,眉眼笑得更媚,唇角勾得極彎,帶著蓄意的誘惑,揉合著甜美純真和挑逗治艷,讓底下的賓客看得一愣一愣,連話都忘了說。
但身旁的墨澈像是無法容忍,一把將她拽進懷裡。
她呆了下,回過神,想起自己正站在長廊上,而底下還有一大票的賓客……想也沒想地掙扎起來,但他雙手環在她腰上,不容她脫逃,急得她快跳腳。
他到底在想什麼?非把這樁事給鬧到檯面上嗎?
以為這麼做就可以逼她就範?
瞬間,底下議論四起。
「簡直不像話,只有不正經的女人,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偎在男人懷裡,根本就是失德蕩婦!」
鐵凝香聞言,微瞇起眼。
別說她是蕩婦,那真是太污辱正牌蕩婦了!
她這種舉止要是算蕩婦的話,那麼二十一世紀的台北街頭,就可以看到滿坑滿谷的蕩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