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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裡?」

  衛子容見她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走,神情若有所思,他很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尋短見。

  「我要去城外的墳地,你還要跟來嗎?」喜然回眸輕瞟他一眼。

  「墳地?」衛子容驚訝地看著她。「你去墳地做什麼?」

  「還人家東西。」喜然淺淺一笑。

  衛子容想起她的母親打罵她時喊了好幾次「死人的東西」,不禁好奇起來。

  「你要還的是什麼?」

  他原本走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見路上沒有了行人,便快走幾步,與她並肩同行。

  「一面銅鏡。」喜然從懷裡取出一面小巧可愛的銅鏡,輕輕說道:「兩年前,有個姑娘的墓被盜了,銀釵、玉鐲、金鎖和這面銅鏡都被賊盜走,她的家人雖然將她重新安葬,但是被盜走的陪葬品一件也沒找回來。後來,我在一個賣首飾的攤子上找到這面銅鏡,就買下來了,現在是想物歸原主。」

  「你怎麼知道這面銅鏡就是那個姑娘的陪葬品?」衛子容奇怪地問。

  「是她托夢告訴我的,她希望我幫她找回她的銅鏡,並告訴我銅鏡的下落,所以我才能找得到。」喜然輕撫著銅鏡上精緻的雕花。

  那姑娘必然十分珍愛這面銅鏡,因為那麼多被盜的陪葬品裡,她不要銀釵、玉鐲、金鎖,只想要找回這面銅鏡而已。

  「你一點都不害怕?」

  衛子容頭一回聽見如此玄妙的事,十分驚奇。

  ***************

  喜然看著銅鏡裡的自己,輕輕說道:「其實,死去的人不可怕,他們對我從沒有加害之心,而活著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只要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把人害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衛子容震動地看著她,究竟是什麼樣可怕的遭遇,才會讓她說出這樣一番絕望的話來?

  「喜然,托夢給你的姑娘一定非常感激你的幫忙。」

  他不懂得該如何安慰她,只感覺到這個傷痕纍纍的少女很需要他的保護。

  喜然轉過頭,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然後笑起來。

  「我剛剛說的事你相信?」

  衛子容微愕。「怎麼不信?你何必騙我?」

  喜然的笑容變得苦澀,她與衛子容非親非故,說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他竟然沒有半點質疑,完全相信了她。

  「我娘和我哥就不信,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不信。我娘罵我是災星,總是要打到讓我閉上嘴;我哥總罵我胡說八道,每回總是罵我在編故事,從來不肯相信我。總是這樣,只要我說了我看見的事情,他們就表現得好像大禍就要臨頭,似乎非得要靠打我罵我才能排解他們內心的恐懼。」

  衛子容能夠感受得到她內心的憂傷和孤獨,如果連最親的人都不相信她,那她還能相信誰?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會讓他們感到恐懼?」他對她充滿疑問。

  「說多了你會害怕,還是不說比較好。」

  喜然不想這麼快嚇跑他,已經很久沒有人跟她說這麼多話,也沒有這樣關懷過她了,她很想念這種被關心的感覺。

  衛子容挑眉一笑。

  「那就等我陪你去過墳地以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告訴我好了。」

  喜然看著他,有種微妙窩心的情緒,一時之間移不開目光。

  衛子容被她注視得有點害羞,低了低頭,笑說:「我沒有遇見過膽子像你這麼大的姑娘,竟然敢在天黑以後到墳場去。」

  「那是你孤陋寡聞。你才幾歲?能見過多少人?去過多少地方?」喜然帶著嘲弄的語氣故意取笑。

  衛子容尷尬地搔了搔頭。

  「從小我就跟著我爹上山砍柴,到鎮上賣柴,什麼地方都沒去過,見過的人也的確不多,不過下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男人真好,不像女人,哪兒都去不了。」她低歎。

  「我可以帶著你去!」衛子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喜然格格笑道:「等你爹幫你娶了媳婦兒,你就要帶媳婦兒出門,怎麼可能帶著我?」

  「我……娶媳婦兒還早……」

  衛子容吶吶地,有些不知所云。

  喜然含著微笑,默然不語,彷彿一臉不在意的神情。

  但是衛子容卻突然心慌意亂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陪著她靜靜地走著。

  此時天氣尚未大寒,但夜晚來得很快,兩個人並沒有燈好照路,雖然月光還算明亮,但仍然有幾度因絆到樹根和石頭而差點跌倒。

  不知不覺,兩人已走到荒郊的墳地。

  衛子容知道鎮郊有這一塊墳地,但是他從沒有來過,甚至連經過都沒有,此時望著眼前大大小小的墓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雜草長得真茂密,把墓碑都遮起來了,你快來幫我找『杜蕊珠』的墓。」

  喜然毫不遲疑地走進墳地裡,撥開雜草看著墓碑上的文字。

  衛子容實在佩服她的膽量,不想被她取笑膽小,於是硬著頭皮走進墓群裡,幫她尋找「杜蕊珠」。

  「有些墓碑上的字都看不到了。」

  他一邊跟她說話,免得自己膽怯。

  「『杜蕊珠』的墓是新的,所以墓碑上的字還很清楚,雜草也不會太多,那些看不到字的都已經是很老的墓了。」喜然說道。

  「不會有人以為我們是盜墓賊吧?」

  他喜歡聽她柔軟悅耳的聲音,希望她多跟他說話。

  「最近沒有新墓,應該不會遇見盜墓賊,這兒大戶人家的墓幾乎都被盜過了,已經沒有什麼陪葬品可以盜。」

  「你怎麼那麼瞭解?」衛子容驚奇地回過頭看她。

  「因為我父親葬在這裡,我常常來看他。」喜然輕聲說。

  這個墳地裡葬著她的父親,她常常在被母親打罵之後來到這個墳地和父親訴苦,偶爾能感覺到父親坐在她身邊抱抱她、安慰她。

  「我想你父親的墓絕對是這裡最乾淨的。」衛子容笑說。

  喜然笑了起來。

  「你說對了,我每回來一定要把雜草拔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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