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連續商討了數個時辰,黎明之際,其他人一一告退,唯有赫密與月緹,堅持與開陽密談。
「殿下,您必須有所決斷!」月緹嗓音尖銳,秀眉蹙攏,顯得極是懊惱。
「殿下,我想您也發現了,方才群臣議事時,他們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唾手可得的勝利,由於您一時心軟,就此功敗垂成,大夥兒都不服氣!」赫密接口,同樣不滿。
開陽冷冷一哂。「不服氣的話,又待如何?」
「只有一個辦法。」月緹直視他,近乎咬牙切齒。「欲挽回軍心,得他們忠心效力,唯有拿太子妃來祭旗!」
開陽聞言,瞳光倏冷,神色陰沉森郁,宛如地獄修羅——
「這意思是,要我殺了采荷?」
第10章(1)
都是她害的。
是她害他功虧一簣,原可順利成功的政變,因為她,他收手了,反令自己陷入不利的處境。
是她害的。
采荷靜靜忘著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他倆氣勢咄咄、目光逼人,神情顯得極是憤慨。
赫密與月緹,她知道,這兩人是開陽最信任的心腹,雖然他們很少與她交談,但偶然相遇,仍是對她恭敬持禮。
可現下,他們對她卻是憤憤不平,眼神難掩憎惡。
就這樣恨她嗎?因為她懷了他們主君的好事?
采荷微斂眸,幽幽歎息。
即便她對政治並不敏感,關於如何玩弄權謀心術更是幾近懵懂無知,但她不笨,她看得出來現下朝廷局勢處於一觸即發之勢,殿下龍體垂危,太子與王后水火不容。
回憶昨晚的驚心動魄,前一刻,她尚且陪在靖平王身側談笑風生,下一刻,殿下便腹痛如絞,而她於混亂之中,遭到兩名青衣徒劫持。
初始,她以為他們是來護衛,之後才恍然大悟自己被王后拿來當人質。
情況危急,當她的夫君與表姨母相互對峙時,她以為自己會遭到犧牲。
那時,她遠遠地忘著開陽,縱然夜色朦朧,現場還繚繚著起火的輕煙,但她仍清清楚楚地見到他的掙扎、他的痛苦。
他在選擇,保她,還是保他即將得到的王位?
她看著他,與他四目相凝,那一刻,她覺得整個天地都安靜了,只有他存在。
於是,她流淚了,也忍不住微笑了。既然她的天地裡只有一個他,她還有什麼可埋怨的呢?
無論他作何決定,她都支持。
她閉眸,等待命運宣判,結果卻出乎她意料——
他要求王后放了她,達成休兵的協議,她驚喜交集,猶如驚弓之鳥般翻翻費盡他懷裡,依偎著,尋求他的保護,他亦緊緊地擁她,不使她擔心受怕。
他給了她安慰,可他自己得到的卻是輕蔑。
那時,她看見了,他身邊的人憤怒地瞪著他。
她猜想得到他們作何感想,開陽身為他們侍奉的主君,卻為了一個女人誤了大事,等於是對屬下的嚴重背叛!
跟隨真雅與德芬的人,看她們的眼神都是充滿敬意與信賴,可他身邊的人,卻對他產生懷疑。
都是因為她!
是她,害他失去了屬下對他的信任,是她打亂了他的計劃,令這場政變無疾而終。
你已成了太子殿下的負累。
是這樣嗎?果真如曹雪紅所說,現金的她,不但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成了他成王之路上一大阻礙。
是這樣嗎?
尋思至此,采荷緩緩揚眸,羽睫顫著,心疼著。「我該如何做才好?」
赫密聞言,皺了皺眉,月緹索性冷冽地道:「我們說了,娘娘便會照做嗎?」
「你們何妨對我坦言相告?」采荷淡淡微笑,笑意侵染著幾乎不可捉摸的酸楚。「你們也明白,對於政變權謀,我是一無所知,就連昨夜的政變,開陽也瞞著我。他既然堅決不讓我涉入其中,我也難以相強,只能由你們告訴我了。」她頓了頓,神情變得堅定。「我該如何才能對開陽的成王大業有所幫助?」
赫密與月緹聽聞,交換一眼,顯是頗有疑慮。
「娘娘果真有意相助嗎?」赫密沉聲問。
采荷用力點頭,補充一句。「至少,也不要礙他的路。」
赫密沉吟,又看了看月緹,兩人達成共識。
「簡單地說,請娘娘讓出太子妃之位。」月緹語鋒尖銳,語氣趨近無禮。
「什麼?」采荷愣住。
「是這樣的,娘娘。」赫密畢竟比師妹冷靜,和緩地解釋。「您也看到殿下如今的處境了,由於殿下昨夜的決策,很多跟隨之人以對殿下心生不滿,人心若是背離,便難以號召大業。」
「所以,要我離開他嗎?」采荷怔怔地問,有些懂了。
「您已成為殿下的致命傷,只要娘娘還在殿下身邊,所有人都會懷疑哪天殿下又為了您拋棄他們!」
「況且昨夜事跡敗露,我們於各方埋伏的暗椿大多曝光,如今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情勢對我們極為不利,這時,殿下特別需要曹家的軍事力量。」
「曹家?」采荷一凜,驀地憶起與曹雪紅的對話。這就是曹雪紅那番話中的真意嗎?她讓出太子妃之位,由曹雪藍取而代之,如此開陽便能與曹家正式形成結盟關係。
「與曹家聯姻,不僅可借助他們的軍事力量,也能在圓桌會議上得到曹家控制的議事公支持,分裂真雅公主的勢力,一舉兩得。」
也就是說,與曹家聯姻,軍事與政治皆可得利,並能以此挽回人心。
采荷斂眸,藏在衣袖下的素手悄悄捏握,沒想到踢開她這個太子妃,開陽能得到這許多好處。
「娘娘,請您成全我們主子!」
赫密與月緹見她不吭聲,以為她不同意,神態變得焦灼。
「這麼多年來,殿下一心一意便是如何謀奪王座,如今一步錯,很可能全盤皆輸。若是他於這場宮廷鬥爭中失敗,輸的將不只是王位,還有他的命,我們所有跟隨他的人都會死!」
「娘娘忍心見他忍辱負重十多年的心血,全數毀於一旦嗎?忍心見他死於非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