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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這是……說到哪條道上去了?

  燕影額角鼓跳,一陣頭疼。

  到底有沒有人要告訴他,那姑娘究竟怎麼了?

  刁家的叔公嬸婆仍兀自鬧著,有誰拉扯他衣角,垂下目線,他看到胖胖男童正仰起白裡透紅的肉肉圓臉,小眼睛黑黝黝的。

  他無言,男童也無言,無聲對峙了會兒,他終於蹲下,平視這個「刁氏一族」中才八歲大的十九小爺。

  「你要在阿錦的飯菜裡下毒嗎?」十九小小聲問,很認真。

  燕影同樣很認真的地搖搖頭。

  這孩子打小便與自家的鳳主堂哥不對盤,此刻是來跟他談條件的吧?意思就是,若他肯幫忙下毒的話,就告訴他想知道之事。

  「那……瀉藥呢?你下不下?」被胖頰擠得細細的小眼閃動期待的光。

  燕影依舊很護主地鄭重搖頭。

  他讓小傢伙失望了,但緊接著,他很鄭重地道——

  「我可以在他湯裡吐口水。」

  十九微怔,而後小腦袋瓜一點再點,眨眨眼咧嘴笑開。

  既已「談妥成交」,小傢伙做人也痛快,立刻道——

  「紫鳶兒三天前出南蠻,跟鬼叔一塊兒,六嬸說,紫鳶兒那套『行雲流水劍』學全了,輕功也大有進步,所以遣她出去小試身手,鬼叔帶她接人去,按理,今早就該有消息,但現在都近午時,人還沒出現。」

  三天前有人出南蠻莽林,燕影自是清楚。

  鬼叔身份與他相同,都是暗衛中的一員,平時就如尋常山民般居住在鳳鳥神地外的北村,三天前出南蠻,是為了接應中原「素心山莊」前來的一小隊人馬。

  半年前,「素心山莊」遭逢大劫,惡徒暗夜焚莊,莊主范年華夫婦及全莊上下百餘口人若非葬身火場,便是命喪惡人刀下。

  原以為范家滅門,兩個月前卻從中原傳來消息,尚有一位小公子被老僕和幾名忠心護衛救下。

  中原糟七污八之事,與南蠻這兒實是八竿子打不著,再加上現任鳳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世原則,管他是「素心」還是「花心」,鳳主大人理都懶得理,皆因太婆與范家老一輩的人曾有往來,顧念這點舊情,才說動鳳主,讓人接應范家這根小獨苗兒來南蠻避禍。

  接應之事由鬼叔擔下,燕影是知道的,卻不知那一日紫鳶也跟著出莽林。

  僅是接人而已,還有老手領著,應該……無礙吧?

  輪廓深明的面龐上,兩道俐落濃眉不自覺糾起,他自個兒都沒察覺。

  明明不想與那個姑娘多牽扯,然這三年間,山裡的人受了太婆「誤導」,把她視作他的責任,到得如今,他也被潛移默化了嗎?

  ……竟時不時要為她煩心。

  這一方,見他糾著眉,抿唇不語的十九再次扯扯他的衣。

  燕影定神,目光回到男孩胖臉上。

  那孩子很嚴肅、很鄭重地叮嚀道——

  「阿影,我要大口的。」

  他濃眉略挑,一時間沒聽懂。

  十九再道:「大口的啦!口水要吐大口一點啦!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要記住,不能忘啊!」

  *****

  遵鳳主之命回山裡,與「刁氏一族」的耆老們連繫幾件要事,辦妥後,燕影又返回位於箭涇上游的竹塢覆命。

  南蠻盛夏,他走出竹塢時,正是午後蟬鳴徹響之際,震得人耳鼓顫顫。

  待他一腳踏進奇詭莽林內,所有聲音皆止,因為靜,無邊無端的靜,具穿透力的、不可思議的靜,他心法在體內自行,可以更清楚「觸碰」到鳳主以意念而成的無形結界。

  落地南蠻,太婆說他「燕族」的「巢」原在此地,只是落地後能不能生根,認此為家?他似乎還沒有那樣的心。

  在林中越走越深,巨木環繞,葉與枝椏遮天,日陽不易透進,然後當希微的天光也消失時,週遭暗如幽冥,才發覺夜晚已到來。

  入夜了,莽林外仍無人返回嗎?

  頰面忽來一陣麻癢,這感覺再熟悉不過,是外貌異變的前兆!

  胸中一竄,他連忙抑下,在一棵樹根盤交錯節的闊葉大樹底下盤坐行氣。

  穩心。

  心要穩,氣才能定,要穩、要定,就還能是個人。

  十多年習武練氣,他武藝進步神速,唯獨心緒,要練到完全心如止水之境,實是難事,心不靜時,體內異能難抑,年歲愈長後,雖然較以往更能拿捏,終究難以擺脫異變之貌。

  這樣可怖,如此變態,那姑娘卻說……想跟他一樣……

  頰面麻癢感再起,這一次連頸背都有感覺,細羽從膚孔中生出,雙臂緊繃拉長、拉長……他低喝一聲,陡地瞠開雙目,黑髮宛若被注入生命般張揚,而後又沉沉貼下,覆頰、散肩、垂於胸前。

  終於,細羽斂回。

  片刻過去,他歎出一口濃灼氣息,隱約明白今夜心不定的因由何在——

  該有消息,卻仍無消息。

  該返回的,依舊不見人影。

  ……真出事了嗎?

  驀然間,幾是靜止的幽深林中起了風,那是極細微、極細微的變化,結界波動,波長幽幽掀起,掀起夜中正在發生的事。

  他動作疾如風、快若閃電,倏地拔身飛騰,足踏枝椏,直直躍上巨木最頂端。

  衝破繁密生長的闊葉層,穹蒼盡現,一彎眉月高懸,星斗似河淌過天幕。

  目力所及之處靜夜無異,他閉上眼,寧神去聽。

  於是夜中之聲一層層湧來,風動、水流、樹音……夜鶯、梟鳥、蟲蟻……露凝、雲卷、月移……然後,找到了!

  他找到那方向,讓他聽到刀劍相交、銳聲凜凜的方向。

  提氣於胸,他身影如離弦飛箭,筆直竄出。

  *****

  紫鳶左手拉著一名十歲小男孩,右手往腰間暗扣一壓,一把薄如蟬翼的軟劍隨即擎握在手。

  這把蟬翼軟劍並無劍鞘,平時便環在她腰綁上,是山裡老人們贈予之物,說是給她拿來舞那套「行雲流水劍法」再好不過,儘管老人們說軟劍是閒來無聊、自個兒開爐冶煉著玩的,然,絕對是上好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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