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哭不出來,笑,哭不出來,傷心,也哭不出來。」恬淡的嗓如此續道。
這麼美麗的雙眼,覆著水光,些些的亮,晶燦著、璀艷著。誰能知道,它竟淌不出淚水?
「你是『未到痛時,淚不流』吧?不過是耐力比一般人類多些,對吧?」蒲牢依然不信,一心想試出虛實,兩指微彎,做成鑷子狀,往她左頰一掐
痛,就會哭,想忍,都忍受不住。
他如此堅信。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下一句,他一定會接——只是未到斷骨時。
她這種嫩丫頭,斷骨不必,擰一把,包準她淚眼汪汪,哭著求饒!
「好痛……」她皺起小臉,越想掙開他的手指,越是吃疼。
「這樣還不哭?」一成的力道了耶,再捏下去,粉嫩嫩、軟綿綿的臉皮,就會受傷了。
「真的好痛——」她伸手去捉他的手腕。要他放開她,無奈,全然不敵男人氣力。
「不要忍看,痛就哭出來。」他好言相勸,只是由加害之人口中吐出來,很是惡力。
「我哭不出來!我沒有眼淚!」要她說多少次?!
「我很快就讓你哭出來,等等——」一鬆一緊,指腹力道開始改變,節奏規律,擠擠、壓壓。
他當她是頭有羊,在搾乳是不是?!
「堂堂四龍子,光天化日下、眾目睽睽間,欺負起姑娘家,這話……傳回去城裡,怎麼能聽?」
呵呵笑聲由兩人身後傳來,帶著戲謔。
「冰夷。」蒲牢咧嘴,沒回頭便喊出來者姓名,看來是舊識,還是很熟的那種。
「兒香進了城,我便在猜,你應該逃遠遠的,果然,逃到外城來了。」冰夷五官端正,鬢邊有鰭,漸層的藍,隱沒於黑鬢之下,唇角銜笑時,很客氣、很發善的溫文模樣。
淺灰色的衣僅至腰際,給了個結,下半身則是修長魚尾,鱗光閃閃。
「別把我的行蹤說出去!」蒲牢比畫了「嚓聲」的手勢。
「大伙告訴兒香,你出城去為龍王尋藥,她嚷嚷著,要在城裡等你,依她的耐心,大概不出七日就會離開。」剛從城裡離開的冰夷,笑享最新情況。在外城遇見蒲牢,純屬巧合。
「七日……要七日後再回去。」蒲牢馬上做下決定。
「是說——四龍子不是尋藥去了,怎麼還在外城閒晃?」
「哼哼,尋藥多簡單,我蒲牢一出馬,豈會空手而歸。」蒲牢一臉驕傲,「我找到了。」不著痕跡地縹向身旁的紅棗,她正在努力,試圖扳開夾扣於腮幫上的指頭——他的。
冰夷一時愕然,爾後,緩緩露笑,雙眸躍動著光,沒多說什麼,只是額首。
「我兄弟中有哪只回去了?」九龍愛爭勝負,關心一下彼此進度,稀鬆平常。
「去尋仙酒的大龍子最快,五龍子也已回城,第三位,本該是九龍子……」
「本該?」蒲牢揚眉,玩昧這兩字。
「因為,九龍子吃掉了蟠龍梨,只好再去尋第二次,然後,第二次找著的,又……」冰夷呵笑作結。又,一而再,再而三之意。
簡言之,管不牢嘴巴,自食「惡果」,入手的蟠龍梨,全進了自己肚子,活該被其他哥哥迎頭趕上。
「我不是最後一個回城的就好。」眼前,避開兒香比輸贏都要重。
「四龍子,你先鬆手吧,小姑娘薄嫩的臉皮快被你擰破了。」冰夷救紅棗於龍爪下,果然,白嫩的肌膚留下好醒目的紅痕。
「我有這麼用力嗎?!」蒲牢嚇到了,他的手勁在她臉上造成一大片通紅,即使她用手捂臉,也蓋不掉所有的肆虐痕跡,觸目驚心。
「憐香惜玉這四字,四龍子得重新學習。」冰夷伸來手,為她抹去擰痕,她投以無比感激。
「嘖,誰知道她這麼喇……」蒲牢沒有反省,他真的已草捏力道,那種手勁連小海蝦都弄不死,竟能擰出滿腮火紅……是她的錯,是她太懶的錯。
「女人如花,每一朵皆需小腳」護。」冰夷的論點,向來如此。
蒲牢毫不苟同,悴了聲:「女人,像大樹一樣,不用誰呵護,具有自保能力,成長茁壯,那才好。」
忍不住,瞟了紅棗一眼。
例如她,完全不合格。
「你還是老樣子,討仄柔弱依附的女子,喜歡強悍勇敢那一型。」冰夷也不意外。認識蒲牢已久,這些話他總是掛嘴邊。
「弱小的傢伙,多麻煩。」蒲牢先是一悴。
蒲牢眼睛不離她,再以她為範例:
「隨便一碰就弄出傷來,你也知道,我粗手粗腳,性子又急,一旦衝動起來,顧前難瞻後,哪來閒工夫,時時去注意身後的女人該救、該保護?最好她自己能提起到,把自己照顧好,省得我分心。」說完,逗自點頭如搗蒜,對自個兒的論點,堅信不疑。
原來,他喜歡的,是英勇強壯的女人……她恍然明瞭。
確實,他不像是個懂得憐惜人的男人,大喇喇的,嗓門大、肌肉大,連手勁也大,在他身旁,與他相伴的女子,該有他一樣的強悍,才能跟他並駕齊驅。
與她,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那兒香不錯呀,鯨,在海中鮮有天敵,皮粗肉厚,不怕你粗手粗腳,更不用擔心手勁一不草捏,給傷了撞了。」冰夷存心取笑他。
「你明知道我對兒香很頭痛,還說風涼話?!」蒲牢死瞪他。
「男人呀,別太記仇,兒香不過是幼鯨時候不小心將你給——」
「閉嘴!」蒲牢情急一吼,吼勁驚人,小 鎮因而震撼,引來鎮民關注。
這下可不好,人一多,嘴便雜,誰知「四龍子在外城小鎮開吼」的消息,會不會一傳十、十傳百,就給傳回城裡,落入兒香耳朵內?
「別在大街引人注目,先到我家暫住吧,待兒香離開,我再知會你。」冰夷善解人意,與蒲牢鬥嘴歸鬥嘴,也懂蒲牢的難處,率先開口,普他想好下一步。
「本來就打算來投靠你。」蒲牢壓根沒在客氣,逞自往冰夷家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