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有鳳來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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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求姨娘告訴我。」

  「好好好!今晚姨娘就把薩兒心中的秘密全抖出來。」

  「嗯。」紅萼暫且擱下對格薩王的掛念,一臉感興趣的望著定國夫人。定國夫人緩步走到窗前,目光飄向遠方,落在庭園裡的一棵蒼勁老樹上,整個人陷入回憶中,憶及:

  「薩兒是亞德王與琵雅王后的獨生子,而我是陪著琵雅王后嫁入宮裡的遠房表妹……」定國夫人嚥了嚥口水,往下續說:

  「亞德王與琵雅王后成親後,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日子,可惜……唉!」定國夫人沉重地喟歎了聲。

  「怎麼了?」

  「琵雅王后生產時血流不止,御醫們個個束手無策,可憐的琵雅王后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虛弱地看了她的兒子一眼,就撒手人寰。」

  「天啊!」紅萼掩頰發出一聲驚呼。

  「琵雅王后的死,令深愛她的亞德王傷心欲絕,竟喪失理智地把這個不幸全怪罪在才出生不久的無辜兒子身上。他認為是這個不祥的兒子害死自己的娘親。」定國夫人喉嚨一緊,眼眶泛紅。

  「這……雖然我很同情亞德王的喪妻之痛,但他怎麼可以把這份痛苦遷怒在王身上,罵王不祥還硬扣上害死娘親的莫須有罪名?這不僅對王有失公允,更是無稽得可笑。」紅萼忿忿不平地為格薩王抱屈。

  「不瞞你說,我也曾甘冒觸怒亞德王,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危險,不惜挺身而出向亞德王提出和你一樣見解的說詞,無奈亞德王連一句都聽不進去,還下令罰我掌嘴五十下。」定國夫人語幽幽:

  「在成長過程中,亞德王對薩兒冷漠到近乎無情,不曾抱他不曾對他笑,甚至連見都不想見,只因為每當亞德王見到薩兒時,就會不由自主勾地琵雅王后的思念。」

  「可憐的王。「格薩王兒時的遭遇,對從小被呵護在手掌心的紅萼簡直惡夢一場。

  「雖說亞德王刻意冷落薩兒,偏偏對薩兒的管教可是出了名的嚴厲。不僅如此,還動不動就剝奪薩兒所喜歡的東西。我記得有一隻渾身毛茸茸、名叫【毛球】的小獒犬,薩兒很喜歡它,常常趴在地上逗著它玩,毛球也總是搖著尾巴,跟前跟後黏在薩兒的身邊團團轉。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亞德王耳裡,亞德王聽了,馬上派人把毛球送出宮。薩兒雖然滿心不捨,也只是噙住滿眶的淚,拚命咬著下唇,不敢哭出來,看得我好心疼。唉!我想,亞德王這麼做是在報復,因為,自始至終,他都執拗地認定薩兒就是害死琵雅王后的兇手,偏激地認為薩兒的出生導致他失去今生的最愛,所以他也絕不容許薩兒擁有喜歡的東西。」定國夫人舉袖按了按淚濕的眼角,繼而續說:

  「當薩兒十歲那年,亞德王命令我帶著薩兒前往長安城當一名遣唐生,就近學習漢族文化。」

  「呃……據我所知,像波斯、大月氏、高麗、扶桑等國,也經常派生員到長安學習。」紅萼接腔。

  話說,大唐文物豐物,國威鼎盛,西域及沿海一帶的鄰近國家都爭相派出生員跨海到長安學習漢族文化、軍政田賦、絲帛商旅、渠道灌溉……等等,蔚為風潮。

  「沒錯!各國的確競相派出生員至長安學習。所以,至今我還是寧可相信亞德王對薩兒懷有這份期許,而不是把薩兒送到八千里外,圖個眼不見心不煩。唉!孰料這一別,薩兒竟連他父王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定國夫人不勝希歔。

  「您是說?」

  「亞德王遽然駕崩,太宰大人緊急派人前去長安迎接薩兒回寶迦國繼位。」

  「王和姨娘要回寶迦國了,那……我們究竟曾在哪裡打過照面?」

  「就在薩兒和我準備回寶迦國的前一天,那天適逢元宵節,大唐宮苑熱熱鬧鬧賀節,廣邀各國使臣參加。」

  「這麼說,那天,王親自前來?」

  「是。當時貴國的王孫有幾個年齡與薩兒相近,他們在一起比賽射箭,結果薩兒勝出,其中有一個不服輸,竟仗著人多,嘲笑薩兒是番邦小蠻夷,薩兒嚥不下這口氣,拳頭相向,幾個人扭打成一團。」

  「啊?!」

  「就算薩兒再勇猛,畢竟才十六歲,哪禁得起四個人聯手毆打他一個?眼看著薩兒被打得鼻青臉腫,我這個當姨娘的想拉開他們,還無辜挨了好幾拳。」

  「後來呢?」

  「後來……後來多虧你適時出現幫薩兒解圍。我記得當時你氣呼呼板起漂亮臉孔,大聲嬌斥其中最凶悍、也是帶頭的那一個,你好像叫他……好像是叫他……對了!你叫他飛鷹表哥。」

  「經您這麼一說,這會兒我全想起來了。」往事歷歷在目,紅萼回想著:

  「當我的眼尾不經意瞥見飛鷹表哥以及我的三個哥哥動手圍毆一個非漢族少年時,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衝過去指責他們:四個打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簡直丟盡我們漢族人的臉。接著,我掏出絲帕蹲下身,幫被打得蜷縮在地的少年擦拭從嘴角汩汩滲出的血絲。我還記得當時曾問他傷得重不重、要不要緊。唉!作夢也沒想到那個少年就是今日的格薩王。而,站在一旁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婦人就是姨娘您。」

  「嗯。」定國夫人點了點頭,表示:

  「那天,薩兒和我離宮返回長安的宅邸,當我為薩兒上藥時,發現傷痕纍纍的薩兒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反而一臉藏不住欣喜地咧著嘴呵呵偷笑,嚇得我以為薩兒被打成傻子了,頓時哭得如喪考妣。」

  「被打傷的王在笑?沒被打傷的您在哭?這……聽起來好怪哦。」

  「沒錯!聽起來是有那麼點怪怪的。」定國夫人笑彎了眼,說:

  「幸好薩兒即時向我解釋,他說從小到大,除了我,你是第一個拿絲帕為他揩拭血漬、還關心地問他傷得重不重、要不要緊的人,他一時高興,才會忘了渾身傷痛,暗自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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