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若是只將她視作一般的煙花女子,那就算了吧。這寒煙樓中也有不少美貌佳人,只要兄台出得起錢,自有溫柔鄉可讓你香夢沉酣。」
朱成淵遭一頓數落,對花鈴的興趣更盛。他跟著走到寒煙樓中最大的正堂,堂上匾額掛著「有鳳來儀」四個字,氣勢極為不凡。
他走連去時,只見幾十名男子,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名紫衣女子。那女子一臉笑意盈盈,在眾人中依然保持難以言吻的清貴之氣,舉止神情嫵媚卻不輕浮,的確是他前日在清心茶樓中看到的那名女子。
他悄悄走近,聽到那些人正在說:「姑娘今日這詩出得太難,不算難在字少,而是難在姑娘的心意我們實在難猜。『人間自有無邊月』,崔兄對的「四時豈無多情風」難道不是絕對嗎?」
花鈴含笑搖搖頭。
另有一人說:「若是對『九霄難覓織女星』呢?」
她啟唇回履。「更不好了。」
朱成淵不禁朗聲笑道:「這麼簡單的心思你們還猜不出來,哪有那麼難對的?無非是『四海難覓有情郎』罷了。你們越是絞盡腦汁的想那些艱深晦澀之句,就越是離題千里。」
眾人聽到他放肆的笑,都不禁回頭,一個個生氣地瞪著他,紛紛駁斥,「花鈴姑娘的詩詞豈是你這種凡夫俗子懂得了的?」
他更加哈哈大笑,「我當然是凡夫俗子,難道你們都是神仙不成?在這煙花之地寫風月詩詞,你們一個個肚子裡裝的都是風月無邊,難道會是清心寡慾嗎?」
第2章(2)
花鈴由眾人簇擁中而出,對朱成淵忽然躬身一禮,客氣地說:「這位公子,可否到我的花影小築詳談?」
眾人聽了臉色都變了,誰也沒想到今夜眾人客展才華的大好時機,竟然被他這麼一句歪詩拔得頭籌。
但是花鈴決定的事,在寒煙樓中向來得到尊重,不容置像,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大模大樣地跟著她走了。
朱成淵一腳邁進花影小築的暖閣時,花鈴悠悠笑著親手為他倒了杯酒,端到他面前,「不知王爺今日大駕光臨,花鈴失禮之處,還請王爺海涵。」
「那天你已經知道本王是誰了?」他接過酒杯,順勢握住她的手。
她沒有故作清高的掙脫,只是直視著他笑道:「花鈴的耳朵不聾,孫大人那麼大的嗓門,花鈴當然聽到了。只是王爺畢競身份特殊,到這種煙花之地必然是要遮掩一下,花鈴怎麼敢當眾說破王爺的身份?」
「所以,你今晚選了本王到你的閨閣,不是因為本王對詩對得好,而是因為本王的『身份特殊』?」
她笑意深沉,「該怎麼說呢?王爺除了身份特殊外,必定還出得起銀子。再加上王爺娶容俊美,堪比潘安宋玉,有哪個青樓女子捨得放過王爺這樣的恩客呢?」
他訝異地笑說:「怎麼你現在的樣子和我聽說的花鈴並不是很像啊。外人都說你是個生來傲骨偏挺秀的奇女子,不愛金銀只愛才,向來不貪慕榮華虛名。」
花鈴抽手轉身在桌前又自斟了一杯,突然淡道:「王爺趁夜前來,不惜冒著一擲千金的可能,是有事要與我談吧?」
朱成淵的瞳孔一斂,聲音微涼,「怎見得本王是有事要與你談?本王就不能做那柳三變,只與姑娘們談些風月之詞嗎?」
她唇角的笑意漸深,「王爺,我花鈴在京中出名掛頭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王爺若是聲色犬馬之徒,早該來了,不會等到現在。所以王爺今日來見花鈴,必定是為事而來。」
他挨著她站的位置坐下,慢條斯理道:「以前從不知姑娘艷名,是因為我父皇管得嚴苛,他去世後,皇室服喪,這秦樓楚館我也來得少了。那天自見到姑娘後,一見傾心,所以今日特來一會。」
花鈴斜睨著他的一番巧言,似笑非笑,「王爺當真沒有正事要找花鈴談?若真是如此,那今晚可就任花鈴素價了。
「花鈴一晚開價,全視對方才學而定,若是普通鴻儒,花鈴愛其才,願把酒論詩,一晚只要一兩白銀即可。若是貪慕美色的酒肉之徒,花鈴錯眼請入暖閣之中,就得多要點銀子做為花鈴的悔銀。以王爺這等尊責身份,要得少了,對王爺也顯得極不尊重,嗯……就算一千兩好了,」
本地青樓女子,一晚招待恩客的開價,少則一兩二兩,多的也不過是幾十兩。就是最紅的頭牌名妓,一晚上也沒有要到一百兩以上的價格。
花鈴張口就是一千兩,分明是有送客之意。
朱成淵看著她,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張銀票,放到桌上,上面赫然印著本朝最有信譽的錢莊「通利號」的紅印,「壹仟兩」三個字也寫得清楚分明。
她伸手去拿銀票,他忽然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且慢,倘若我今日真的有事找你,姑娘是否會留下這一千兩?」
「王爺真是有趣,倘若王爺有事求我去辦,更該是花鈴要價的好機會。這一千兩縱然還給王爺,其他的要價也不會少的。」
「倘若本王許你拿一個心願來換呢?」他的黑眸堪堪,灼灼清亮。
花鈴的眼睛一亮,咬著唇問:「王爺可以許諾花鈴多貴重的心願呢?」
他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一手托起她的臉,「那要看你的胃口有多大了……」
她定定地盯著他的眼,自那雙烏黑的瞳仁背後,那深不見底的是讓人敬畏的無邊冷靜。
這個男人很危險……她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感覺到了,當他檔在殺人犯面前,談笑間將對方制服時,她並不是感覺到佩服,而是依然敬畏。他太過冷靜,那時常掛在嘴角的輕桃笑容是他掩飾自己本意最好的偽裝。
而她之所以能一眼看透他,是因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同樣隱藏很深的——她的本性。
良久,她緩緩念出一個名字——「張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