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提議把她扔上計程車就好了,可話還沒說完,有個蒼老威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德君,你跑去哪兒了?」顏鳳明走向孫子。「你……咦?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小姐是?」
羅澤香猶豫了半天只得把臉探出來。「老先生,您好。」
老人家本是皺著眉,接著是一臉瞳目結舌,「你、你、你……」
「爺爺,她不是雲蘿,只是長得像。她叫羅澤香,是志麟的女朋友。」
老人家仔細的打量她,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真像。」
距離上一次她聽到老人家這麼說是在什麼時候?是她第一次到美國,他初初見到她的時候吧,那時的那句「真像」,指的是像羅雲蘿的祖母、老先生無緣的初戀情人,而今這句「真像」,指的是她像羅雲蘿吧。
簡單的兩個字,老人家說盡了不及完成的夢,他此生的遺憾。
第4章(1)
「你腳傷痊癒的那天,最想做什麼事?」
「到日本料理店吃火鍋搭幾杯溫清酒。」
「是嗎?」
半個月前羅澤香說過想吃火鍋加溫清酒,等到腳一痊癒她還真的如願,而此刻和她坐在日式包廂中大唉火鍋的就是顏德君。
別懷疑,以上的對話正是兩人半個月前的對話。
問她啥時候兩人走得那麼近了?其實……應該說想對她好的人是顏老先生,顏德君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摔下樓是她自己不小心踩空摔的,可顏德君除了義務性的將她送醫,之後還被迫每天得去探望她,那也就算了,之後還來了個幫傭大嬸專門照顧她!
有沒有照顧得這麼周到啊?這社會一點也不冷漠!她只聽過為獨居老人送三餐,還沒聽過為暫時性失明的獨居年輕人請庸人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人家的善心還真來的是時候。
她不良於行的這段時間,室友儷夢姮正好回美國探親,「男朋友」又忙著和正牌男友出遊。好吧,林志麟其實沒有那麼見色忘友,知道她摔傷還是有來關心,可後來發現她有人照顧,他就很阿沙力的放給它爛……呢,是托付給別人。
老人家的心思她想不通,只能猜想這是移情作用,和初戀沒結果,轉而希望後代能彌補當年的遺憾。羅澤香記得當年,老先生真的相當疼愛羅雲蘿,如今連羅雲蘿也不在了,他興許是因為長相的關係而關照她的吧。
老人家八十五了,對她這後生晚輩即使疼惜也不可能親自探視,這苦差自然落在顏德君身上。
也就是因為這樣,過去那十多天,嚴格說來是十六天,她每天起碼得見上顏德君一面。
他通常會在傍晚出現一會兒,有時翻看報紙、有時一起吃晚餐,還有一次他居然無聊到在看她歷年來付梓的童書繪本和一些手札作品。
「你的圖很溫暖,色彩繽紛,尤其筆下的人物明明線條簡單,卻能把每個表情勾勒到味了。」
「我擅長畫童畫。」
「再隔陣子就是我爺爺八十五歲大壽了,其實紀念杯我比較傾向賀壽味道的圖。」
幹麼跟她說這個?
「我爺爺偏好古典神話人物,像八仙賀壽、麻姑獻桃……」
他說他的,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認真記下來了?
好吧!有句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所以她唯一想到能回報的辦法,大概只有參加比稿了。比得過比不過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參加了,表達了她對老人家的心意,況且她腳傷在家並不影響創作。
不過幾天,她腳傷未癒,作品己完稿送出。反正她志在參加,不在得獎,後續的發展也就沒在在意了。
火鍋蒸氣在燈光下形成氰氯白煙,在這有點涼的夜晚能看到此景是件享受又幸福的事。她先喝了一碗以錢糖魚為湯底的清爽熱湯,服務生遞來溫好的酒,她為彼此斟酒,想了想又把顏德君的那杯拿過來,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怎麼倒給我又拿回去喝?」
「你不適合喝。」
「為什麼?」
「你身體……那個,有些人不適合喝酒。」羅澤香及時打住差點說太多的話。
顏德君眼裡有抹疑竇,他將她手中的半杯酒拿了過來,輕嚷了一口,沾口的酒尚不足以潤唇。
「也對,看來即使想掩飾,可體質極差的事終究足紙包不住火,親友間似乎都知道這事,想必你也是曾聽說吧?」
羅澤香掩不住心驚,看看他的氣色和挺拔的身形,她以為都過這麼年,他應該疫愈了,怎麼會這樣?情況很糟嗎?「……嗯?」
「宿疾一直反覆糾纏……」
「你免疫系統的問題還是沒好全嗎?那個叫布萊特的醫生不是該領域的權威嗎?」她著急的問,話說完才發覺她是不是知道太多,反應也太過了?便偷吵他一眼,幸好他似乎沒起疑。
顏德君不動聲色的一笑。「你知道的真多。」
「就……志鱗說的。」不知道此刻正和男友約會的姊妹淘會不會噴嚏連連。
「即使是權威也有治不好的病人。」他夾了塊沾了些桔醬的豆皮入口,味道清爽開胃。
「不會的!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好心情突然蕩了下來,她拿起酒杯多喝了幾杯。
看著她將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顏德君問道。「澤香好此道?」
「我嗎?算是,也算不是。我每一次完成工作,就會約朋友去小酌,心情很糟也會喝,除此之外我平日沒有喝酒的習慣。」
「所謂的朋友是志麟嗎?」
羅澤香笑笑,兩人份的酒一個人喝,即使她的酒量尚可,白哲的臉頰還是浮上一層薄紅。「不是,是我的室友。我們偶爾會約去一家酒吧小酌。」
林志麟是好人,唯一的缺點是嘴巴太快、不牢靠,因此喝酒她很少找他喝,嚴格說來她的酒友只有儷夢姮。
她是不會像儷夢姮說的那樣,醉到一定程度就口沒遮攔,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完全沒能力過濾。話又說回來,目前為止,她尚未有機會見到夢姮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