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西園寺男爵家的千金?」凜婆婆疑惑的睇著她,「似乎跟我聽到的不太一樣……」
憐一怔,在這之前,凜婆婆聽過什麼關於她的事嗎?
喔,不,不管凜婆婆聽到了什麼,應該都是關於姊姊西園寺愛的傳聞吧。
想到這點,她頓時深感不安。
近年來,一些所謂的新興財閥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都選擇與擁有頭銜卻已經濟拮据的華族聯姻,她猜想伊東家應該也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要是他們知道她只是個冒牌貨,不知會不會生氣,甚至把她趕回家?
若他們真把她趕回家,且追討付出的聘金跟禮物,姊姊一定會將所有帳全算在她頭上,到時遭殃的絕不只是她一人。雖然悠是西園寺家唯一的兒子,再怎麼樣父親都會護著他,但正在養病的母親卻極有可能成為姊姊出氣的對象……
「夫人,進來吧。」凜婆婆看著她,「一路上風塵僕僕,妳一定累了。我派人準備好洗澡水,妳先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等少主回來吧。」
等少主回來?難道她未來的夫婿不在家?他應該知道她今天會到吧?
憐正思忖著,凜婆婆又喊了她一聲。
「夫人?」
「是。」她猛地回神,尷尬困窘的看著凜婆婆,「有勞妳了。」
她說完,凜婆婆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洗過一個舒服的澡,再吃了點東西,憐就被帶回新房候著。
這個家真的很大,而且到處都是她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兒,她猜想那應該都是伊東長政從國外帶回來的。
從商的他,應該去過很多地方吧?
時間一晃,已經天黑了,但她的丈夫還是不見蹤影。他一定知道她今天會到家,也應該想見她一面,但為什麼至今她還沒能看見他呢?
晚餐時,女傭端了一大盤牛肉進來,令憐目瞪口呆,打她有記憶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大塊的牛肉,小時候在鄉下,他們的生活過得刻苦,別說是肉,能有碗熱騰騰的白米飯都已是奢侈。
等進到西園寺家,本以為終於能有好日子過,卻沒想到姊姊視她如眼中釘,讓她過的是連女傭都不如的生活……
「夫人?」見憐看著牛排發呆,女傭語帶試探地問:「是不是不合夫人胃口?」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吃掉它之前,先好好的看它幾眼。」她怯怯地一笑,「我從沒吃過這麼大塊的肉。」
聞言,女傭一愣,「從沒吃過?夫人不是男爵家的千金,怎麼沒--」
「喔,我不是那個意思。」怕被人識破身份,她急忙解釋著,「我是說,我們西園寺家烹調牛肉的方法跟這個不一樣。」
女傭笑了,「那是當然,夫人家的廚子一定不是法蘭西人吧?」
「咦?」
「伊東家的廚子是少主從法蘭西帶回來的,做的都是正宗的法蘭西菜呢。」
憐更驚奇了。來自法蘭西的廚子?真是不得了,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配備」呢。
「夫人,我叫阿桃,以後就由我來伺候妳,請多多指教。」阿桃說著,逕自幫她把牛排切好。
她嫻熟優雅的動作,讓憐開了眼界也看得入迷,吃東西時拿著刀叉原本應是很怪異的事情吧?但此刻看來,卻好像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夫人請用。」
「謝謝妳,阿桃。」憐從沒被人服侍過,感到十分惶恐也不大自在。
阿桃好奇又歡喜的看著她,「我真是鬆了一口氣。」
憐正用叉子叉了一塊肉往嘴裡放,聞言回應道:「為什麼這麼說……哇,好好吃喔。」
阿桃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忍不住掩唇一笑。
「因為一開始知道夫人是男爵家的千金時,我很擔心夫人是個難伺候的小姐,不過現在我發現……」阿桃慶幸地說:「夫人是位客氣又謙遜的人,一點驕縱氣息都沒有。」
唉,因為她只是男爵庶出的私生女啊?憐在心裡偷偷苦笑想。
「對了,伊東先生他……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想到直至今仍未現身的丈夫,憐感到有點不安。
「我也不知道。」阿桃說:「少主今天一早就去關內了。」
「關內是什麼地方?」
「是外國人住的地方。」阿桃一笑,「以後少主會帶夫人去的,那些外國人最喜歡辦舞會了。」
「喔。」憐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我今天來嗎?」
「當然知道。」阿桃睇著她,笑得有些曖昧,「夫人很期待嗎?」
「咦?」她臉上熱了一下,急忙否認,「不是的,我只是對他有點好奇,畢竟我從沒見過他……」
阿桃微笑地看著她,「少主不會教夫人失望的。」
「咦?」不會教她失望?
憐不解,但看著阿桃的神情,她想自己未見過面的丈夫應該是個好主人。
比起外表的美醜,她更在乎的是他是否有顆溫柔善良的心。
「夫人就耐心等待吧。」阿桃淺淺一笑,「少主很快就會回來的。」
高島町二丁目,一柳。
一柳是位於高島町這個風化區裡最高級的妓館,裡頭的妓女不只姿色超群,才藝更是一流。
小夜衣是一柳最當紅的名妓,能歌善舞不說,而且還知書識墨,尋常人要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她擁有挑選客人的特權及資格,因此就算有幸見上她一面,也未必能一親芳澤,就算一親芳澤了,也未必能留宿每人香閨。
但在橫濱,只有一個男人隨時隨地都能見她,那就是伊東長政,因為他是高傲的小夜衣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
「叫八重再溫壺酒進來。」此刻,穿著白色襯衫及西裝褲、頭髮梳得一絲不茍,猶如一名洋人紳士般的伊東長政,將頭枕在小夜衣腿上,慵懶的側臥著說。
而八重是小夜衣的小侍女,今年才十三歲,家貧的她是長女,底下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弟妹,為了養活家人,她的父親只好忍痛將她賣到高島町來。
「你還喝?」小夜衣低頭笑看著他,嗓音嬌媚,「不好吧?你的新娘子不是在等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