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希望我不要變嗎?」
他的反問讓她啞口。她……希望如此嗎?那個討厭她的延瀟?
他沒有逼迫她回答,只退開一步,斜椅在床柱上。
「身為密警首腦的好處還真不少,頭一項就是能在最短時間內取得任何人的背景和秘密。你還沒有問我有關你自己的事。」
第7章(2)
湘音看著自己緊握的雙手。「你是說……茵香小姐的事?」
「你在這個時代可不是普通人。」
她力持鎮定。「全告訴我吧。」
「你--茵香小姐,是這個時代少見的女商人。通常女人就算想從商,也是躲在丈夫或家人的庇蔭下,你卻以一名未出嫁女子之身獨挑大樑。你從酒館起家,因做得一手膳藥好菜而遠近馳名,接著你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嘗試。」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是什麼?」
「你開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到目前為止,你旗下已擁有附近五城十家『酣馬』客棧。換句話說,你開了現代連鎖店的先河。」
她不能置信地問:「你不是在捉弄我吧?」
「我看起來像是有幽默感的人嗎?」他淡淡回答。「你是大名鼎鼎的茵香老闆,你的名聲因為你的壞脾氣而更加響亮,城裡孩子喜歡哼唱『茵香麻豆辣,不如小嘴辣,酣馬鐵蹄快,不如飛踢快』。你呢,嘴壞又愛動手,睥睨天下男人,所以到了二十五之齡仍無人敢上門提親--除了蕭炎以外。」
她臉脹紅了,發現自己揚手就要掌他嘴,駭得收回了手壓在身側。
「瞧,我不就差點挨了你的鐵掌?你是練家子身子,自己發現了沒有?」
她不自覺低頭舉掌細看,這雙柔荑明明是錢包起來養的,哪裡像是練過功夫的了?
「你愛美愛得要命,天天砸錢求藥草名方,身上的疤痕幾乎都被消除殆盡,但今天早上我看得很清楚--」他頓了一頓。「你只有左方乳暈旁有一道劍痕,疤雖然摸不出來了,淡淡的銀色卻像會發光,怎麼也遮染不掉--」
她連身體都熱起來了。「那才不是什麼劍痕,是我從小就有的胎記!」
他站直身子,往床沿跨近一步。「蕭炎年初在京城的酣馬本店批評了一道菜,觸怒了茵香老闆,竟然被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從來沒有人敢頂撞的蕭炎,本來要直接動手斬了茵香老闆,管她是男是女,卻被同座的兄弟二監堂阻止,暗示他能暗中處理,才沒有當場血濺酣馬。」
她聽得驚心膽戰。「你本來要……殺了我?」
「怎麼,你期待一見鍾情的故事?」
她咬牙。「那婚禮又是怎麼來的?」
「二監堂調查了茵香老闆,發現連王也是酣馬的微服常客,而酣馬越做越大,可謂富可敵國。二監堂說服兄長,乾脆娶人進門,撈個人財兩得,若能設法取得酣馬坐大的秘訣,之後要把茵香老闆怎麼處理都能神不知鬼不覺了。」
「你們--」她的脾氣終於被觸動了,舉起一手。
「聽完再動手不遲。」
她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把怒罵給吞回去。
「茵香老闆卻堪稱是這時代少見的潑婦,把提親的蕭家長輩毫不客氣地掃地出門。」
「幹得好!」她擊掌,雖有些荒謬,還是覺得自己真值得驕傲。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蕭炎從來不是有耐心的人,親自上門踢館,和茵香老闆打了起來。」
「但蕭炎--你--武藝高出我許多……」她忽然記起。
「僅僅過招一次,你便能摸出我底細,也算了不得了。」
「那……結果呢?」她不禁想細看自已身上有沒有其它的傷。
「蕭炎自然沒有用上全力,但茵香老闆打得拚命,倒贏得他的佩服--畢竟是戰場與武林中人,不打不相識,一打便有了交情。」
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蕭炎就是因為和茵香老闆動過手……」
「他們前前後後交過三十次手。」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可以說,他是越打越失了心。」他淡然的語氣中有些什麼,她不願去探究。
「那?茵香老闆忽然決定要嫁?」
他蹙起眉。「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但我不知道!」
「你總會知道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湘音心中一跳。是這樣嗎?茵香老闆的記憶和想法終會變成她的?
她閉上眼半晌,終於又抬眼看他。「那麼,現在的你……無論你是誰……對我是什麼想法?」
他的表情讓人無法捉摸。「哪個你呢?」
她深吸口氣。「先說茵香老闆好了。」
「你真想知道?」
「是的。」
他定定地看她。「我可以想像蕭炎為什麼會愛上你。」
「為什麼?」
「你膽識過人,脾氣大,勇氣也大,蕭炎人見人怕,沒有女人被他接近不嚇壞的。」
她吸了口氣。「我並不覺得自己特別勇敢。」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勾嘴角。
「那……禹湘音呢?」
他又走近一步,已經站在她身前,她必須仰起頭才能看他。
他舉起手來,湘音屏息,感覺他的大手輕撫上她的左頰。
她雙頰更熱了。
「不痛了?」他低語。
她咬著唇搖頭,帶動了他的手。
「昨天晚上,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一半的她想躲開他的眼光,另一半的她卻想瞪回去,她在心中掙扎著,終於說:「也許我那時就已經開始改變了,我……只是不想再退縮下去。」
他點頭。「的確是茵香老闆會做的選擇。」
「那你……還會討厭我嗎?」
他的大拇指摩挲她的嫩頰,引發有如靜電的觸感,讓她倒抽一口氣。
「你應該問我,我還會討厭你,卻同時想要你嗎?」
她抑止不住電流從他手下開始竄游,蔓延至全身。「那……你還會嗎?」
他輕柔地問:「如果我不再討厭你,卻也不再想要你呢?」
她寧可那樣嗎?她自問,心中忽然糾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