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您是身邊沒有錢袋好使嗎?或是新的用來不若舊的合手?若是,綻梅可以先將舊的還給大人,綻梅有好好洗淨收著,現下便可拿出來給您。」
「不是,綻梅,我不是要那個舊的,我已經說了,我就要一個新的,你做的,上面繡著『李』字的錢袋,你繡的。」她不是聽不懂,只是,究竟要他說幾次,她才願意聽懂呢?李玄玉越說越用力。
「啊?」綻梅一怔,方才退去潮紅的兩頰又再度發紅,她光是用腦子想繡那個「李」字,都感到腦袋發昏,還怎麼拿針線?
李玄玉見她一向平靜無波的臉容瞬間變換過好幾種顏色,明白她已意會,倏地想起了什麼,又重重強調,「舊的那個錢袋,是我娘親過世前做給我的,上頭的『李』字,是我娘繡的,不是別的姑娘。」一頓,又再說了一次,「沒有別的姑娘。」
為什麼這句話明明應該不是很古怪,卻隱約透著古怪,而她又古怪地紅了臉呢?綻梅越來越想逃跑了,為什麼李玄玉還抓著她不放?
「好了,李大人,綻梅知道了,你先放開我……」綻梅粉頸輕垂,現下連耳朵都是燙的,雖說天色漸暗,這時候附近行人已經漸少,然,被人瞧見了總是不好。
「不放,你允了我才要放。」姑娘性沉寡言,但應承了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到,所以,即使手段有些不入流,他也一定得要拐了她先答應了才行。
「好……李大人,綻梅允了你,你可以放開了。」綻梅動了動手,過了會兒才順利將手腕從李玄玉手中抽開。
那股放開她的力量戀戀不捨,為什麼,她很有種在哄小少爺時的感覺呢?哄李大人的時候,她也如哄小少爺時般,唇角彎彎,同樣想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下回還是得來衙裡,就算你不想習字、不想洗衣了,還是得來,可不話說話不算話,不然——」
「我知道,大人要命衙役抽綻梅板子。」真是為了要她去衙裡才編派她差事?綻梅真是不敢相信。
「瞧,我早說你分明不怕我。」她說得這麼雲淡風輕,這麼無關痛癢,他當真是官威蕩然無存,李玄玉嘴角噙笑,視線對上她隱含笑意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玩性。
「奴婢不敢。」他們兩人同時開口。
被學去了?李大人啊,真的很像小孩子……
綻梅仰首望著李玄玉,念羞漾笑,而李玄玉哈哈大笑,兩人連日來的忐忑悵然煙消雲散,分別了好幾日的思念之情,好不容易才平撫了一點點。
「李大人,綻梅該進屋了。」李大人本就五官端正,眉目清俊,如此盯著她直瞧,教好如何招架?
「去忙吧。」李玄玉向她作別,目光仍戀戀不捨地游移在她頰邊若隱若現的兩枚小淺渦上。
姑娘又笑了,他真歡喜,那是真歡喜,歡喜到他告別了她,連走過了兩條街,才發覺杜虎的書袋還提在他手上,於是眼角彎彎,唇也彎彎,臉上全是笑意折回。
第4章(2)
事情發生得太快!綻梅根本就搞不清楚是怎麼發生的。
明明她才在門口與李玄玉道別,走進屋裡沒幾步,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摀住嘴攔腰抱起,像扛包米袋似地被丟進主院大廳。
廳內站著數位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漢,案倒物灑,很有遭偷兒強盜闖入過的態勢,而杜大娘雙手雙腳被粗繩牢牢捆綁著,地上滿是她方才買的白糖糕……
「別再找了,周大爺,我早已說過咱們的獨門配方並無紙本,製法與香料皆在我腦子裡,你想做出與咱家相同的鴨蛋香粉,是癡人說夢!」杜大娘朝為首那位男子怒叫。
周大爺?
綻梅驚魂甫定,定睛一望,眼前這人不就是想收她入房的周家大少周萬里嗎?這是怎麼回事?杜虎呢?小少爺比她早進屋,人呢?
「娘!」本被名漢子壓制在地的杜虎朝杜大娘奔去,小小身子被一把騰空抓起,「娘!你這惡人!放開我娘!放開我!」
「小兔崽子忒煞吵人!」周萬里揣住杜虎衣領,信手過去便是一記熱辣巴掌,氣焰高張地對杜大娘道:「你杜家人丁單薄,現今只剩下這唯一男丁,你儘管嘴硬,老子不怕你不講。」
周萬里全然不顧杜虎已然被打跌在地,唇角滲血,伸手又是一巴掌,腳踩在孩子肚腹上。
杜大娘驚叫道:「周大爺,你大商家有大商家的路數,何必為難咱這麼一個小鋪頭?」
「小少爺!」綻梅過去搶人。
「綻梅?」周萬里鉗住她手腕,不可置信,真以為自個兒瞧錯了。「哈哈哈,好啊!以為讓你給跑了,原來連你也在這兒,這下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周萬里大笑了幾聲,又望著杜大娘道:「杜大娘,若非你硬氣,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又何苦做到如此?我連挖你鋪裡兩位師傅,偏生做出來的香粉就是質地不對,逼也逼也不出個啥東西來,你儘管嘴硬心狠,我瞧你兒子能捱到什麼時候?」語畢又用力踩了杜虎一腳。
「姑爺,你別這樣,小少爺禁不起這樣折騰的。」綻梅撲過去拉住周萬里袍擺。
周萬里矮身蹲下,踩在杜虎腹上的腳放開,衝著眼前的綻梅直笑,這臉蛋,這身段,這身淡雅氣息,他可是朝思暮想了許久。
「綻梅,你別怕,我就算為難全天下也不會為難你,你日後乖乖跟著我,我定不虧待——」
「呸!」村虎一口混著血的唾沫吐到周萬里臉上,「大惡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瞧你生得這副歪瓜裂棗樣兒,也配要綻梅跟——」
「小虎子!」
「小少爺!」見徹底被惹惱的周萬里又要伸手打杜虎,杜大娘與綻梅同時大叫,綻梅撲過去將杜虎牢牢摟進懷中,以身相護。
周萬里對眼前情狀冷笑了聲。
「好!綻梅,你也一樣敬酒不吃吃罰酒嗎?很好,杜大娘,你總算知道該急了?來人啊!給我打!」見身旁上前的打手們似有遲疑,周萬里又添了句,「拉開她,打!拉不開,就兩個一起打!咱就耗到這姓杜的娘兒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