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今日見她額面滲血,有如斷線娃娃倒下的破敗模樣;想起杜虎為她又急又氣,哭到涕淚縱橫的模樣……她真以為人心是鐵打的?真以為她命如草芥,無人會為她傷懷?所以她便可如此胡作非為,恣意妄為?
就算她真是不想活了,他也不允!她想隨她娘去,她休想!
李玄玉讓她枕在他肩頭,一手環過她的肩,托住她下顎,張嘴含下藥汁餵入她口裡。
他感覺到姑娘身子掙了掙,但他沒鬆手,反又更使上力,一口一口地強迫灌她藥。
他迫她張嘴,鉗住她身子令她無處可逃;他餵她,強行將藥汁灌入,如此霸道蠻橫的作為連他自個兒也感到吃驚。
然,不這麼做,他胸中一股悶氣便無處可發。
她想撇下他去哪兒?在他已被她牽動出太多心緒了之後?
那舉措本意只想餵藥,後來卻變成吻,黏纏的吻、懲罰的吻、不甘的吻、不捨的吻。
他戀戀地貼在她唇瓣,情不自禁地將暖舌探入她,汲取吸嗅她唇間的香氣,明明沾染苦藥氣息,卻是從未嘗過的芳美……他一吻再吻,細細吮舔她嬌嫩唇瓣,沒人教導過的事情,做來卻是如此熟練自然,她軟軟的胸房抵著他,柔滑的青絲拂過他面龐……
第5章(1)
很重……拉住她的那股力道極為強悍,她掙不開……綻梅試著掀動了幾次眼睫,都沒能順利睜開眼,環繞她的那股氣味似曾相識,令她想起那名身染雪花的爾雅男子……
「……李大人?」綻梅迷茫地睜開眼,意識混沌,圓眼半合,狹窄的視界裡見到的不是李玄玉還是誰?
「是我。」李玄玉環抱她的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態勢,他在等她醒轉,等了足足半夜,他怎麼肯放?
綻梅花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她枕靠在李玄玉懷裡,尚還虛軟的身子微微使力,便要從他胸前離開,未料僅是這麼略微一動,牽動週身大小傷口,四肢百骸皆疼。
李玄玉豈會不明白她要做什麼?無視她的驚呼,健臂一攬,又將她擁得更緊。
「別動,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還在意男女之防做什麼?」
綻梅聞言怔了好大一怔,抬眸驚愕地望向李玄玉。
如此蠻橫的語氣,不像她認識的李大人,而他眸中延燒怒焰,又是為什麼?這兒是哪兒?好像似曾相識又好像沒有來過,她怎會在這裡?杜大娘呢?小少爺呢?
小少爺?!綻梅想起來了!
無暇顧及李玄玉是否仍抱著她,綻梅在他懷中仰起臉容,急急開口便問,「李大人,杜大娘呢?小少爺呢?他們可否安好?這裡是哪兒?姑爺他們呢?香粉鋪——」
「無事。」李玄玉拍了拍她,「這裡是縣衙,杜大娘和小虎子皆平安,在客房歇下了,至於周萬里那行人,我已經提了,過幾日再開堂。」
衙裡?縣衙?
是,縣衙裡有給遠道而來擊鼓鳴冤的百姓們的便房,怪不得她從未實際踏入過,卻又瞧著眼熟。
而李大人提了惡人,那很好,暫且是無事了,只是,好像有些極重要的什麼,從她仍昏沉不濟事的腦海中滑過,她還來不及捕捉到,便溜走了。
頭好沉,也罷,不想了。
「李大人,多謝您的照料,綻梅想睡了……」綻梅眼睫掀了又閉,一放下心來,連睜眼都覺好累。
她那陡然放下心,便想沉沉睡去的模樣瞧得李玄玉心口直跳,猛一陣心驚膽戰,雖然大夫說她已然無礙,但他真怕她聽見大家安好,心無掛礙便嚥氣而去。
「綻梅,你還欠我個錢袋,你記得嗎?」
綻梅一怔,有些不明白李玄玉為何突然開口提起這件事,仍是費力睜開眼,頷首緩答,「綻梅記得,過幾日,待綻梅好些了,便為大人做好嗎?」
「好,記得便好,你睡。」
「李大人,綻梅想睡,還有請大人放開綻梅……」綻梅略微動了動螓首,伸手,綿軟無力的輕推了下李玄玉胸膛,她知道她現下四肢發軟,但這麼躺賴在大人身上什麼話?
李玄玉蹙眉盯著她,她身子不舒服至斯,忙著問完他人情況之後,便淨來顧著要他放開她?
他心生不悅,越惱越怒,沒回話,更沒打算放手,大有一副要抱著她睡的態勢。
「……大人得放開綻梅,綻梅才能睡。」綻梅又說了一次。
「不放。」
「……」綻梅不解地望著李玄玉。
她迷濛麗眸卻望出李玄玉一發不可收拾的火氣。
「你不想活,我偏不願放;你還欠我個錢袋,想這麼撒手便走,我不允也不讓,你休想!」
「……李大人,您在說些什麼?」她是還沒醒透嗎?李大人很怪,明明就是同一個大人,卻又不像是同一個大人?他瞧來很惱她啊,為什麼?
「我在說些什麼,你自個兒心裡明白!」他也知道,他這場氣發得既沒來由也沒道理,今日那險惡情況之下,她是得保護杜虎,可他就是氣。
「我說過許多次了,你淨顧著別人,都不顧自己,你有幾條命可以死過再活?你鬥不過,也別拿你自個兒出氣,你高燒不退,好幾個人餵你喝藥,偏偏你就是不張嘴,好不容易張開了,卻說要隨著你娘去,你、你你你——」氣!那個公堂上辯才無礙,下筆如行去流水的李玄玉呢?
「對不住,李大人,綻梅睡沉了,給您添麻煩了……藥在哪兒?綻梅現下喝便是。」她不知道自己睡著時令李玄玉如此頭疼?也不知道她如此丟人,睡著時嘴裡竟還喃喃喊著娘?大人說她不喝藥,可、可她嘴裡有藥味兒?綻梅不解地舔了下唇瓣。
「你已經喝完了。」李玄玉用力瞪了她一眼,「我用嘴喂的。」也不知想為難誰,李玄玉重重強調。
綻梅雙頰紅艷,頭更昏了,她此時該說多謝大人嗎?
或許,她心中隱約明白李玄玉對她幽微含情,然,微分懸殊,對於他的,或是那些她刻意弄不明白的心思,她只能迫自個兒不去想、不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