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隔山觀虎鬥,若出個意外,她還可攜姊姊逃離京城去與家人會合……
可她真能坐視不管嗎?
心中百轉千回,不知過了多少道坎兒,突地,她憶起方才江映城,暗中助她化解窘境,感激猶存。
何況,風駒撞死了他最最心愛的人,雖然她並非真正的肇事者,可畢竟不能撇得乾乾淨淨。
他還說,要與她一同查出當年風駒發狂的真相呢,難道,她真不想知道了嗎?
心下有一股衝動,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往賞花宴處奔去。她一眼便看到惠妃正在斟酒,從太后起始,未至江映城——還好,還來得及。
第3章(1)
「咦,秋霽回來了。」肅太妃抬眸看到她,笑道:「正巧,趕得上品嚐惠妃親手釀製的百花酒。」
「臣婦給惠妃娘娘請安。」周秋霽合笑向對方施禮,「娘娘近來可安好?」
「秋霽妹妹--」惠妃上前與她執手相握,「宮中瑣事繁忙,還來不及向妹妹道賀新婚之喜,是本宮疏忽了。」
「怎麼,惠妃與秋霽妹妹也熟識嗎?」皇后好奇地問。
「不瞞皇后,惠妃娘娘與臣婦的姊姊素來交好,日前家中遭遇變故,娘娘藉著出宮禮佛的機會,還特意到臣婦家中探親,故而臣婦與娘娘也格外親厚些。」周秋霽答道。
這話看似表示感恩,實則放了一支冷箭--惠妃末經睦帝允許,私自到周家探視,幾乎可治她的罪了。
四周諸人果然都微微變了臉色,惠妃也是一怔,連忙看向皇上,不過趙闕宇只是一徑沉默,始終沒有開口。
「惠妃,快給江丞相斟酒啊,也算賀他與你秋霽妹妹的新婚之喜。」肅太妃連忙笑著緩頰,不想破壞這祥和的氣氛。
「是。」惠妃連忙托著玉壺,步向几案。
周秋霽看得很清楚,她斟酒時,將壺蓋不為人知地轉了轉,可見,這壺蓋上定有機關,毒汁想必藏於此間,此刻滲落到酒中。
惠妃膽子再大,也不敢謀害太妃、皇上或皇后,所以,方纔她斟過的酒應該都潔淨無害,這一杯,陰謀才真正開始。
「江丞相,請--」惠妃將酒遞給江映城,笑道。
「這第一杯,不如就讓我來吧。」周秋霽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邁上一步說。
她瘋了嗎?她想,她真是瘋了,哪有人明知是毒酒,還自己送上門的道理?
可當下她又想不出別的辦法,畢竟,這一杯酒如果讓江映城飲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喝了,應該不會立死吧?只要及時救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何況,她一個弱女子倒下,整個丞相府不會受什麼影響,可江映城一旦中毒,整個朝野便會聞之色變,到時候,她遠在昭平的家人得不到特殊照顧亦會像失去了靠山,際遇堪憂。
所以,這一杯,只能讓她替他喝,這是她想到的最好辦法。
周秋霽率先端起酒杯。「妹妹先乾為敬,算是感謝娘娘在周府遭遇變故時的探視之情。」
接著未等惠妃開口,便一飲而盡,酒水清冽,散發著濃濃的花香,一點兒也不像致命的東西,果真,越是危險,越顯平和。
她微笑,卻見惠妃臉色驟然慘白,誰也沒料到她會如此,就算一刻之前,她自己也沒料到。
不多久,她的身體開始發顫,彷彿不受控制般,她輕輕鬆開指間,任由酒杯掉在地上……
周秋霽醒來的時候,看到江映城就坐在床榻邊。
他好像又回到她最初認識的時候,那個溫潤如王的君子,合著柔情的雙目,如竹尖上的水珠。
她就是被他這副模樣欺騙,愛上了他……
「醒了?」他低聲道。
看來,不是在作夢,他居然在跟她說話,而且口氣還這般溫和?好半晌,她才回憶起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裡、之前發生過什麼。
「我們還在宮裡?」她望著四周紗帳低垂,軟煙般的顫色,大概就是傳說中御用的霞羅紗吧?
「你中了毒,皇上吩咐留你在宮中靜養,已請最好的御醫看過,沒有大礙。」江映城答道。
「哦。」她漫應了一聲,身子雖無大礙,卻暈乎乎的,週身乏力。
「不覺得奇怪嗎?」他盯著她。
「什麼?」她怔了一怔。
「你不問問為什麼會中毒,毒又從何而來?」江映城深瞳處有掩不住的凌厲。
「對啊,我為什麼會中毒?毒從何而來?」她連忙敷衍道,「看來我是病糊塗了……」
「不問,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了吧?」他淡淡一笑,「又何必掩飾?」
驟然僵住,在尚未康復之前,她真不該跟他耍心眼,她怎會忘了,他是何等聰明的男子。
「放心,我不會追問的。」他輕輕替她整好被子,說:「無論如何,是你救了我--」
這話讓她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一失落。
她救了他,卻只得到這樣一句?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甚至,算不上感激之情。
「我本以為你會去冷宮看望貴妃。」他忽然又道。
她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跟不上他的速度,好半晌,她才明瞭。
原來那個時候他提議讓她去補妝,其實是專門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去冷宮看望姊姊的?
呵,她真笨,到了此時此刻,才懂得他的用心。
「當日賞花宴處,距離冷宮並不遠,況且,一路上也無守衛,你本該速去速回的。」
「我……我怎知曉?」周秋霽嘴唇微顫,「皇宮那麼大,我又不識得路……」
「哦?」江映城挑眉輕笑,彷彿早就看破了她的小秘密,「我還以為,你總會有辦法。」
又被他料中了嗎?那張地圖,該不會早被他發現了吧?
周秋霽倦意頓時全無,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強撐病體,對付這個難以琢磨的男子。
有時候,他真讓她覺得可怕,彷彿深夜的幽潭,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竄出什麼來,嚇人一跳趴
「不過,」他的聲音候忽變輕,輕到像是氣音,只讓她一個人能聽見,「你沒去也好一貴妃娘娘已經不在宮中了。」